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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底,谢夫人在环琅山主办游春宴,邀请了各大世家的夫人和小姐。
给从萤的花帖,早已在文曲堂前当面送出,后又礼节周全地派人携礼登门,邀请赵氏带着家中姑娘小子同往。
如此隆重,意味深长。
赵氏当然欢喜,从萤知道她在高兴什么,反而不想去了。
可是乘晋王马车从玄都观归来时,偏偏又应下晋王一件事。
晋王说:“环琅山有一株墨梅,我家阿萤……嗯,就是与你同字的那位亡妻,非常喜欢,我想下回去见她时,给她带一枝,还请姜娘子帮忙折来,送到晋王府。”
从萤说:“殿下随时可以派人去折。”
晋王说:“那是谢氏的山头,我的人进不去。”
从萤问:“去年为殿下折过一支木樨,也是她喜欢吗?”
晋王:“对,她也喜欢。”
从萤心说,故技重施,换汤不换药。
她不答应,晋王好声好气地同她商量:“否则下回空着手,我可不敢去见她,又要劳烦姜娘子同行,只怕一来二去,传出些风言风语,会耽误姜娘子议婚。”
从萤蹙眉:“殿下,好端端的,何故要学这些纨绔做派?”
晋王叹气:“算我求你,此事于你是举手之劳,我保证,此后安心归府养病,再不烦你——当然,你若有麻烦,随时可来寻我。”
最后,从萤到底是心软答应了,为此事,她归家后暗自烦恼了好几天。
折花倒不难,难的是她总觉得心里结下了一个疙瘩。
这件事,她敢对谢三公子提起,敢让他知道吗?倘若不敢,那她心里自诩的光明磊落,岂不成了一种自欺欺人的虚伪?
她想不通,憋在心里难受,铺垫了半天后,委婉地向季裁冰倾诉烦恼:
“……我有一个朋友,你不认识,她说分明心系李生,然而隔壁张生屡屡与她纠缠,请她帮些无伤大雅的小忙,她却不忍心拒绝。既答应了,又不敢被李生知道,裁冰姐姐,你说她这样,是不是不太厚道,她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季裁冰一听便明:“哦,你的意思是不想嫁三公子了,想嫁晋王——”
从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季裁冰的嘴。
季裁冰笑得前仰后合,再三发誓绝不透露一个字,才将炸毛猫一般受惊的从萤安抚下来。
季裁冰倒是心宽:“花有百样千态,人有三欢四爱,此皆常情。且不说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你瞧瞧贵主,宣驸马年轻时也算郎艳独绝,如今她入幕之宾可曾少过?”
她止住从萤的驳斥之态:“当然,三公子有权,晋王有势,非你一介寒门弱女能摆弄,我也不敢这般怂恿你,你且放宽心,来来来,咱们好好分析,你到底是想嫁哪个。”
她这番话,反而令从萤清晰了自己的心意。
她说:“我不管旁人如何,我这些年,只心悦三公子一人。”
季裁冰:“那你……哦,你朋友的张生呢?”
从萤默然良久。
她仍未想清楚对晋王的莫名好感生自何处,然而她并不打算放任和妥协,她自幼得到的、付出的真情都不多,所以一丝一缕,都格外珍重。
从萤说:“逝者如斯,水滴石穿,终会有心平气和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