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春闱由贵主主持,谢相监理,姜从敬虽是一个不起眼的考生,可一旦出了岔子,却能同时波及这两方势力。
只是幕后之人是贵主还是谢相,从萤尚不能确定。
她垂下眼,没有与他对视:“三公子这样帮我,我怎会怀疑三公子。”
谢玄览心道,狗咬吕洞宾,又不是头一回了。
他问:“那你是要跟我走,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从萤略一沉吟,说:“舞弊之事发生在贡院,我想请三公子带我进去看看情况。”
谢玄览轻嗤:“想进贡院?你怎么不想上天呢。”
*
谢玄览高视阔步迈进贡院。
从萤缩在尺寸宽大的官制衣袍里,扮作协同查案的书吏,紧紧跟在谢玄览身后,待过了重重守卫,终于松开一口气。
谢玄览放慢几步,同她说道:“姜从敬关进了大理寺,在他屈打成招之前,贡院应该不会被注意,你想从哪里开始查起?”
从萤说:“若我堂兄未舞弊,猫腻大概是出在誊录试卷前后,我想先去誊录房看看。”
谢玄览点点头,折身往东走,从萤垂首紧随其左右。
凤启帝下令彻查姜从敬舞弊一案,几乎同时贡院也被封锁起来。
封锁贡院的侍卫有两拨,一是二十四卫中的府军左卫,平常负责云京治安,如今协助刑部办案;还有一拨是宫里派来的禁军,听命于大太监薛环锦,是大理寺请来的。恰如贵主与丞相势同水火,大理寺和刑部之间也不对付。
府军左卫指挥使曾在谢玄览麾下效劳,府军卫们见了谢玄览,恭敬问一声三公子安便退下,绝不多嘴偷眼。
宫里的禁军却不好打发,鹰锐的目光在从萤身上打量,见他们要往誊录房里闯,出面阻拦道:“没有薛督察的命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闲杂人等,我么?”
谢玄览冷冷一笑,勾手叫那禁军上前,反手一刀鞘将他扇在地上。
余下几个禁军脚下一动,府军左卫们长刀唰然亮刃,禁军见势力悬殊,又老老实实缩了回去。
这动静惊扰了誊录房里的誊录官们,纷纷探首往外看,谢玄览在他们的侧目中闯了进去,高声道:“奉宸卫搜证,所有人都出去,到院子里站好。”
禁军都惹不起的人,誊录官们更不敢置喙,稀稀落落起身往外走。
从萤低调地躲在谢玄览身后,没忍住悄悄道:“三公子,咱们这样是不是太嚣张了?”
谢玄览:“怎么,你还怕生事?”
从萤疑虑重重地点了点头:“万一我被人发现是……”
“被发现又如何,我带你进来,自然能替你担着,”谢玄览不以为然,“何况越是谨慎怕事,越容易遭人生事,你姜家不正是如此吗?”
为了在党争中退身避祸,连谢氏的婚约也主动废弃,可时势并未放过姜家,人祸一桩接一桩,眼见着要被逼到无路可退。
从萤听出了他的奚落之意,默然不语,转头往誊录房里望去。
誊录房东西向,深而窄,南北两侧各摆着六张誊录考卷的书案,每张书案上都搁着两摞试卷,左手边是考生们写的墨卷,右手边是誊录官誊录的朱卷。
房间最里侧横亘着一张长案,那是监察官所坐的位置。
从萤一路走到长案后,坐在监察官的位置上往下首打量,目光在每一张书案上停留、端详。
她望着书案,谢玄览从旁望着她,心思像雨后的藤枝,漫无目的地滋长着。
其实他不该带姜从萤来贡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