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万籟俱寂。
白日里的喧囂与血腥早已沉淀,只剩下烛火在书房內静静地摇曳,將刘奚一个人的身影投在墙上。
面前铺著一叠厚厚的纸张,上面记录著精密的图表与符號。
在许多人眼中,游戏行业靠的是一腔热血与灵光乍现的创意。
但在刘奚这位前游戏主策看来,那最多只占百分之一。
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是严谨却高效的工业化流程。
海量的数据,精密的表格,严丝合缝的逻辑闭环。
这才是刘奚安身立命的最大底牌。
这些纸张,便是他思维的延伸。
一面,是资產清点,从安乐公府要来的四万钱,加上之前的存留,不过四万六千钱。
其中大半还是折算的布匹与粮食,能立刻动用的铜钱与黄金占三成。
另一面,则是未来的规划。
那上面用代號和流程图,记录著他脑海中那些超越时代的发明。
四万六千钱,听起来似乎是一笔巨款。
然而在这个时代,一匹合格的战马便需万钱,一副精良的铁鎧甲,造价更是一万六千钱。
这点钱,甚至不够將他和周广宗、莫延年三人完全武装起来。
刘奚发出一声悠长的嘆息,“还是太少了。”
他想起周广宗敦促他练习骑术的话,而现在买战马的本钱都捉襟见肘。
不过刘奚眼中並无颓色,反而燃起了一丝名为挑战的火焰。
作为一个习惯了在有限资源下做最优解的策划,他最擅长的,本就是將每一分资源榨出最后一滴价值。
明天去洛水河畔,一定要藉机扬名,赚取足够的资本。
次日,天色依旧是深沉的青黛色时,向潜已经捧著整齐的衣物,侍立在旁。
烛火下,他帮助刘奚穿上今日要去赴会的服装。
依然是一套便於活动的窄袖深衣,紧束的腰带勾勒出少年尚未完全长开但已显挺拔的身姿。
最后向潜取来一对皮质的臂鞲,仔细地绑在刘奚的小臂上,这让刘奚平添了几分武人的干练。
刘奚静静地看著镜中铜镜里映出的身影,也看著向潜那双布满厚茧的手。
这是母亲向氏留给他唯一的人,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僕。
名为老僕,其实向潜今年也不过四十出头。
可在这个人均寿命短暂的时代,这个年纪,已经足以被称作老者了。
他的背微驼,鬢角已染上了风霜。
刘奚的目光柔和下来,轻声说道。
“潜伯,以后府里杂事多,寻些年轻人去做。你年纪大了,多多休息吧。”
话音刚落,向潜的身体猛地一僵,他脸上血色褪尽,眼中满是惶恐与哀求。
“您千万別赶老奴走!夫人不在了,就该伺候郎君您一辈子。”
在这个时代,让一个老僕多多休息,几乎等同於说他已经无用,是被拋弃的前兆。
刘奚一怔,隨即明白了他的恐惧。
“潜伯。”刘奚指了指自己的头顶,说道:“替我戴上发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