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他一支笔要用到笔锋开叉,再也聚不起毫毛才肯告知阿姊,阿姊也总是小心翼翼地用小刀修了又修,直到彻底没法下笔才作罢。
“今日和赵大哥去镇上挑木料,顺当得很。他眼光准,还帮我跟老板讲了不少价钱呢。”
楚蒲一边解下被夜露打湿的头巾,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杏眼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回来路过书斋,便顺道给你买了这些,往后咱们家阿青写字,也不用愁没好纸好笔了。”楚蒲道。
她的脸颊因一日奔波与兴奋泛着红。
那是从心底满溢的对未来的期许,是楚青从未在她独自为生计操劳时见过的光亮。
楚青望着她幸福的模样,望着她毫无保留地将这份因另一个男人而起的暖意带回来与他分享。
他想,仙医说得对。
阿姊和赵繁景在一起,定会很幸福。
他不能,也不该,更不配去毁掉这份安稳。
身上那些肮脏的见不得光的念头,必须被彻底根除,连根拔起,烧成灰烬。
楚青缓步上前,默默拿起一支新笔,指腹摩挲着光滑的竹制笔杆,触到上面细腻的纹路。
“谢谢阿姊。”他低声道,声音弱得险些被窗外风声吞去。
心底里,却下定了那个决意。
放手吧。
只要阿姊能一直这样笑下去,就够了。
接下来几日,楚蒲愈发忙碌。
入了冬,寒意一日重过一日,青蒲村家家户户都忙着囤积柴火过冬,柴铺的生意比往日好上数倍。
她每日天不亮便起身去铺里,往往要到月上中天才拖着一身疲惫归来,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欠奉,沾着枕头便沉沉睡去。
楚蒲丝毫没察觉弟弟的异常。
在她眼里,阿青还是往日那般沉默乖巧,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总会把热好的饭菜温在灶上等她,让她全无后顾之忧。
她只暗自想着,自己的弟弟,真是世上最懂事的弟弟。
这夜,北风在村外空荡的野地里狂啸,刮得窗棂呜呜哀鸣。
楚蒲难得提前收了铺,避开了夜里最烈的寒风。
她把灶膛里的火烧得旺旺的,又烧了一大锅滚烫的热水,打算舒舒服服泡个澡,解一解连日来的疲乏。
家里没有专门的浴房,洗澡向来在灶火最旺的庖厨里,用一只半人高的大木桶,既暖和又方便。
“阿青,水烧好了,我要洗了。”楚蒲朝着里屋喊了一声。
用瓢将热水一勺勺舀进木桶,热气蒸腾而上,模糊了她的眉眼:“天冷,你就在屋里看书,别出去了。”
里屋的楚青放下书卷起身,动作竟有些慌乱:“我……我去屋外待着。”
“去屋外做什么?黑灯瞎火的,风又大,多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