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连顾岩都没法理解其中含义。
“呼……不是姐姐……”何让尘胸膛剧烈起伏,泛红的瞳孔盯着顾岩,艰涩地说:
“是我……站在火场外的人不是姐姐……是我……”
救护车内没人知道这几个字背后的隐藏的是什么,除了何让尘和顾岩——刹那间,顾岩表情异常震惊,嘴唇微启不知作何言语。
下一秒,何让尘虚弱脱力,倒在顾岩怀里。
“何让尘!!”
“快关门开车去医院!”
无数喧哗都化成火星噼啪作响灌进何让尘双耳,他颤抖地抬起头,视线越过顾岩的肩膀,全部视野里只剩下窗外那个正在被浇灭的房屋。
那画面旋即因为救护车启动变得迷蒙、混沌。
漫天飞扬的黑色浓烟在窗外盘旋,残留的热浪扭曲空气,恍惚映出二十年前那场大火燃烧时的天幕,映出幼小身形奔跑的虚影,而奔向的是熊熊烈火燃烧的地方……
奔跑的小男孩忽然停住脚步,低头看着地上的粉色帽子,哭泣着捡起来。
何让尘在顾岩怀里失声痛哭,泪水模糊视线,也灼烧着他的灵魂深处,把尘封岁月里的所有缄默都烧得粉碎,从每一滴滑落而下的泪珠里朦胧渗出二十年前的光影——
“妈妈,为什么要把姐姐送走呢?”
“姐姐的手不舒服了,大姨她们住的城市有非常厉害的医生呢,去那边住就可以治疗。”
“好啊!那我以后也想变成医生,也要很厉害的那种。”
“我们让尘肯定可以的,”楚江宴抱着自己儿子,一点点远离车站,直到视线远方,能隐约看见家里房屋的轮廓时,她才把儿子放在路边石块上坐着,嘶哑地说:“等过几天,妈妈带你一起离开这里,我们去找辞盈。”
小让尘开心说:“好呀,去看姐姐咯。”
“……以后都不要回来了。”
这个年龄的小让尘根本就无法理解妈妈这句话的意思,只是坐在石头上晃着腿:“为什么呢?”
楚江宴挤出笑意,摸了摸他的脑袋、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没办法对自己年幼的子女说出真相,也没法跟何渭正面吵架,力量悬殊就是最现实的问题,她打不过一个成年男子,她更不想让孩子们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充满家暴的环境。
在那个年代只要是上一辈安排的相亲,哪怕彼此都没有见过面,也可以成婚,不会在乎有没有感情,更不可能深入了解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太多的女人被安排住进一个陌生的房子,照顾一对不认识的‘父母’,陪伴一个不稳定的他。
先借口送何辞盈去看病,这是最好的选择,过几天再找借口带着何让尘离开。
但小让尘却小声问:“因为爸爸喝酒之后就变得凶凶的吗。”
楚江宴强忍泪水摇头:“妈妈乱说的,你回家之后千万不能和爸爸这些……就当是我们两个之间的小秘密,乖。”
“嗯!我们拉钩。”
“好,跟让尘拉钩承诺。”楚江宴伸出小拇指,可还没等她触碰到小让尘的手指时,远处传来一声大喊:
“那个何老师家的!你家丫头丢了——”
楚江宴猛然起身:“什么叫丢了?”
车站工作人员满不在乎地说:“司机拉个尿的功夫,她就从车门走了,好像听乘客说有个男人带走她的……”
“你们怎么能让一个小女孩丢了!”
“哎,你这人说话奇怪了,你身为母亲不管,还怪我们了,”工作人员一脸不耐烦,双手叉腰,“好心通知你一声,还指望我们去给你抓人贩子去啊!”
工作人员没好气地抱怨完转身就走,嘴里还不忘嘟囔几句。
“妈妈……”小让尘拽了拽楚江宴的衣角,“什么是人贩子呀,姐姐丢了,是回家找我们了吗?”
刹那间,楚江宴扭头一瞥——那是家里的方向。
像是某个笃定的念头在心中升起,她蹲下,嗓音因为浑身战栗变得异常嘶哑:“让尘,你乖乖的,在这里等着妈妈,不要乱跑,听话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