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走?”
林平川目光微动,落在一旁垂首的翠浓身上,忽然开口。
翠浓猛地抬起头,贝齿紧咬下唇:“我为何要走?”
此刻她已不再低垂螓首,反而瞪大了那双秋水般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林平川。
林平川轻轻皱眉:“他不是你的男人?”
翠浓与傅红雪,两个本该南辕北辙的人,却偏偏纠缠出了情丝。只是这情,初时如同两只刺蝟相互取暖,每一次靠近都带著痛楚的刺伤。她生来不久,便被生父马空群亲手送入烟柳巷,成为万马堂暗探。这造就了她骨子里的虚浮——爱热闹,贪慕虚荣。可自打隨傅红雪离开万马堂,她却像著了魔,一反常態地紧紧尾隨。她自己也说不清缘由,脚步却不受控制。
这绝不仅是为了马空群。
翠浓咬著唇,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不是我的男人。因为他从未將我当作他的女人,他甚至……从未將我当人看待。”
林平川摇摇头:“也许你看错了他。”
翠浓冷笑:“我没有……我看男人,从来不会错。”
林平川嘆息:“没有人能永远看清所有人。我一样,你也一样。你以为你看清了他?”
翠浓的目光依旧钉在林平川脸上,忽又发出一声更冷的嗤笑:“我不会看错一个男人!”
林平川语气平淡,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那么我告诉你,你错了。至少,你看错了傅红雪。”
“哦?”翠浓的冷笑凝结在嘴角。
望著不远处这倔强又脆弱的女子,林平川眼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继续道:“你觉得他看不起你?嫌弃你?”
翠浓咬牙:“难道不是?”
一旁的路小佳与薛果,此刻竟出奇地沉默,静静听著。
林平川再次摇头:“你错了!因为对他这种人而言,他觉得自己不该有爱,只该有恨。他认定自己必须活在仇恨的冰窖里!爱,会让他对『生產生眷恋;爱,会成为仇人拿捏的弱点。他不习惯爱,不懂表达爱,更不敢接受爱。他怕被爱改变,怕失了那份復仇必需的心狠。”
翠浓愣住了。良久,她呶动著嘴唇,声音轻得像嘆息:“其实……我是关心他的。”
林平川:“哦?”
翠浓:“你不信?”她美丽的眼眶骤然泛红,晶莹的泪珠无声滚落,悽然道:“你当然不信……有时连我自己都不信,我怎会变得……关心他了?”
林平川淡淡道:“我信。因为这世上唯一能消解仇恨之毒的,唯有爱。”
翠浓彻底怔住,似未料到林平川能吐出如此洞彻心扉的话语。
林平川看著她梨带雨的脸:“你流泪的样子很美,但男人向来偏爱会笑的女人。以后,该多笑笑,尤其是……对著傅红雪的时候。”
翠浓微微一颤,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连她自己都诧异,竟对这仅有一面之缘的林平川,生出如此深切的信赖。
一旁的路小佳听到此处,不禁摇头失笑:“你当真是个怪人。”
林平川淡然反问:“怪一点,不好么?”
……
天光大亮,日头高悬。
九月十五。
乌兔太阳申时。
黄历上写著:大吉。
忌嫁娶。忌安葬。冲龙煞北。
晴。艷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