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退缩地与神甫对视,绿色的眼眸里映出神甫平静的脸。
“人类一向都是如此吗?”精灵的声音很轻,带著一丝不忍,他执拗地与神甫对视,仿佛想从对方的眼睛里找到一丝动摇。
“冕下,人类有人类的律法。人类按照律法行事,您曾经评价过,这是好事。”神甫平静地回答,他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
“……无趣。”精灵的肩膀垮了下来,他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转过身,一言不发地朝著来时的马车走去。
他已经知道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一场以神圣为名的审判和处决。
他不喜欢。
但,这里是人类的地盘,是圣光教廷的律法所笼罩的土地,不是日冕教会光辉照耀的圣殿,更不是精灵们与自然共生的棲息地。他没有权力,也没有立场去干涉。
……
神甫目送著精灵远去的背影,直到那抹绿色的身影消失在巷道拐角,他才缓缓转过身,看向庄园里的几个奴隶。他一步迈出,平静地走进院子。
“奴隶谋杀主人,你们知道律法是怎么写的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奴隶的耳中,瞬间压过了他们的爭吵。
院內的四个奴隶同时一惊,猛地转头看来。
当他们的目光触及到来人那一身纯白的神甫长袍时,脸上所有的愤怒、恐惧和怨恨都在瞬间凝固,隨即被一种更深的、源自灵魂的恐惧所取代。
他们“扑通”几声,爭先恐后地双膝跪地,把额头重重地磕在泥地上,身体筛糠般地抖动。
“看来你们知道。”神甫看著他们卑微的姿態,眼神中没有怜悯也没有厌恶,只是一种例行公事的平静。
他轻轻嘆息了一声。
“谋杀者杀无赦。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神甫继续询问,像是在履行最后的程序。
“我们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啊!神甫大人!她不给我们饭吃,还天天打我们!如果我们不杀了她,我们也活不下去啊!”那个女奴抬起头,涕泪横流地哀求著,“神甫大人您就行行好,饶了我们吧!”
“哎……”神甫再次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转过身,背对著那几个仍在磕头求饶的奴隶,迈步向院外走去。
几个奴隶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困惑和庆幸,他们以为这位神甫大人发了慈悲。
可是,下一瞬间,一簇白色的火焰毫无徵兆地自他们的脚掌上燃起!那火焰没有温度,没有噼啪声,只是静静地、顽固地燃烧著。
悽厉的惨叫声立刻划破了庄园的寧静。
他们的脚掌在白火中迅速融化,皮肤变焦,肌肉蜷曲,最后化为灰烬簌簌掉落。
他们惊恐地用手去扑打,用泥土去覆盖,却无济於事,那白火仿佛跗骨之蛆,根本无法熄灭。
很快,白色的火焰就蔓延到了他们的小腿,血肉连同骨骼一起被烧成了灰烬。他们失去了支撑,倒在地上,却连翻滚躲避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著那圣洁的火焰一寸寸吞噬自己的身体。
神甫站在院外,背对著那片惨状,低声而虔诚地祈祷著。
“圣火使我们获得了智慧,那智慧让我们知晓了真,知晓了善,知晓了美。”
“然,世间有孽徒纵行,背弃真理,背弃良善,背弃美德。”
“故,我们將圣火重新赐予其身……”
“愿圣火不熄,愿真善美长存……”
祷告结束,身后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也渐渐微弱下去。神甫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些在痛苦中消亡的生命,径直转身离去。
他所管辖的领地之內,绝不允许有任何存在——无论是奴隶、平民、骑士,亦或是大骑士与领主——去违背他所遵循的圣光律法。
……
精灵坐在马车里,车厢的门没有关,他一直静静地看著巷口的方向。
当神甫那身白袍重新出现在视野里时,他放下了车帘,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我们儘快去黑松林吧。我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一刻。”精灵没有看回来的神甫,他靠在车厢壁上,声音低沉。
“冕下,遵循您的旨意。”
神甫在车外驻足,微微躬身,语气一如既往的沉静。然后,他才登上马车,车轮再次滚动起来,朝著黑森林镇的另一个出口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