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想了想,还算公道,便要了两匹不同颜色的,做夏枝和春桃做身衣裳,应该是够了。
走出布庄,阳光正好。谢昭掂了掂手里剩下的铜钱,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安稳感。精打细算、量入为出,这柴米油盐的日子,也自有它的踏实。
转过一条巷子,谢昭看见隔壁的沈婆婆正站在茶铺门口,愁眉苦脸。
“沈婆婆?”谢昭快走几步上前,关切地问,“您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看?”
“是谢姑娘啊!唉,可急死老婆子了!我家那个小祖宗,虎娃儿,早起就蔫蔫的,摸着额头滚烫!刚请隔壁王郎中瞧了,说是着了风寒发了热,得有人看着,喂药、擦身子降温,可、可我这……”
她指了指身后小小的茶铺,“可我这铺子不能没人看着啊……他爹娘去邻县走亲戚,明儿才能回呢!这可怎么办啊!”
谢昭一听是孩子病了,心里也是一紧。她刚搬来时人生地不熟,沈婆婆没少关照她,还送过自家腌的咸菜。
“婆婆您别急,”谢昭温声安慰道,“孩子要紧,您快回去照顾虎娃吧!烧退不下去可不是小事。”
“那、那这铺子……”沈婆婆很是犹豫。
“铺子您就别操心了,左右我这会儿也没旁的事,我替您看着。您快回去,孩子离不得人。”
“哎呀,这怎么好
意思!”沈婆婆连连摆手。
谢昭笑了笑,“街坊邻里的,搭把手不是应该的?快去吧婆婆!”
沈婆婆抹了把眼泪,千恩万谢,这才小跑着往家赶。
茶铺不大,三四张桌子,几位老人正靠在窗边的位置下棋。
谢昭在一张小凳坐下,目光落在巷口偶尔经过的行人身上,忽然对夏枝开口:“夏枝,你做衣裳的时候匀一点布出来,给虎娃儿做个小肚兜,孩子生病虚,穿个肚兜肚子就不会进风了。”
夏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日头渐渐升高,巷口的人影也稠密了些。就在这时,一阵喧闹的说笑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茶铺的宁静。
五六个穿着不凡的年轻男子摇着折扇,簇拥着走了进来。
他们个个面皮白净,带着一种养尊处优的闲散气息,与这朴素的茶铺格格不入。
为首的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眼神倨傲,自视不凡。
“哟,这巷子里还有这么个清静地儿?歇歇脚倒是不错!”那人用折扇敲了敲手掌,目光随意地扫视着这间小小的铺面,带着些嫌弃,但更多的是新奇感。
谢昭心头微微一紧。这群人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尤其是为首那个,眼神过于放肆。
她压下心绪,站起身,“几位客官,喝点什么茶?有粗茶,也有稍好些的毛尖。”
她微微垂着眼,不想引起过多注意。
“粗茶?那玩意儿能喝吗?给我们上最好的!”一个跟在后面的年轻人大咧咧地嚷道。
“最好的就是毛尖了,十五文一碗。”谢昭答道,依旧低眉顺眼。
“十五文?哈,便宜!”为首的公子哥儿似乎觉得有趣,自己拖了条长凳坐下,眼神却一直没离开谢昭。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布衣荆钗的女子。虽然穿着朴素得近乎寒酸,但那低垂的颈项线条优美,侧脸轮廓更是清丽秀雅,尤其那双低垂的眼睫,微微颤动时,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致。
“行,就毛尖,每人一碗,快点上。”他随意地挥挥手,目光却没离开谢昭。
谢昭能感觉到那道粘腻的视线,如芒在背。她强作镇定,示意夏枝帮忙烧水,自己则去取茶叶和茶碗。当她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一摞粗瓷碗时,那公子终于看清了她的正脸。
那是一张未施粉黛的脸,肌肤细腻,眉目如画,鼻梁挺秀,唇色淡粉,竟是与这粗陋环境截然不同的清贵气质。
他眼里的漫不经心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惊艳和兴趣。他见过不少美人,浓妆艳抹、妖娆妩媚的居多,但眼前这个在茶铺里忙碌的布衣女子,却有一种洗尽铅华的美。
像一株空谷幽兰,意外地开在了这市井陋巷之中。
他心念一动,身体微微前倾,折扇“啪”地一声合拢,“这位……小娘子?看你动作麻利,是这茶铺的主人?”
谢昭心中警铃大作。她将茶碗放在桌上,动作依旧平稳,声音却更淡了些:“不是,只是帮邻家婆婆看顾片刻。”
“哦?只是看顾?”男子的视线更加放肆,“小娘子生得这般好模样,在这小茶铺里埋没了。不知是哪家闺秀?或是……在此间谋生?”
这话已是极不尊重。旁边几个同伴也察觉到了赵公子的意图,互相交换着暧昧的眼神,嬉笑着起哄:“是啊小娘子,我们赵公子可是个怜香惜玉的,不如跟我们说说?”
夏枝吓得脸都白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谢昭。她们从前哪里经历过这些事,出门都有侍从仆妇跟随,京城也无人敢调戏谢家的姑娘,想不到竟会在这小镇里,遇到这等地痞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