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没有关系,我可以带着你听潮起潮落,人声鼎沸,焰火绚烂”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唇角就浮起一个笑意。
“嗯,谢谢你”
“你应该多笑笑”
她琥珀色的瞳仁里除了漫天盛放的烟火外只有她垂眸浅笑的模样,白衣乌发,不染纤尘,这一笑犹如枝头梨花初绽,初春河水破冰般让人心旷神怡,目眩神迷。
“你应该多笑笑”
郑子歆忽地皱了眉头,回忆牵扯出心口一丝钝痛,她想着她平时喝酒的模样,叫了茯苓:“拿酒来!”
“夫人……”
高孝瓘的爵位既已被削那么断没有喊王妃的道理了,茯苓还改回了旧时称呼。
“让你去就去!”
话还未说完就被人冷冷打断,郑子歆的眼角有点红,尾音微微发着颤,茯苓知道她心里难受,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去拿酒了。
春节刚过,宫里就传来噩耗,文宣帝病危,太医束手无策,连夜召集了群臣进宫。
以杨愔郑羲等人为首的文武百官跪在了金銮殿外,两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眼底都有沉重的神色。
“嘎吱——”厚重的宫门被人推了开来,徐公公红着眼出来宣旨。
“宣丞相杨愔,大司马郑羲,侍中燕子献,黄门侍郎宋钦道进殿”
迈入宫门里一股苦涩的药味夹杂着呕吐物的难闻气息扑面而来,郑羲偷偷抬眼去看榻上的皇帝已经病入膏肓,面如土色,躺在那连眼皮也不动一下,被衾一直盖到了胸口之上,如果不是还有一点起伏恐怕都会认为陛下已经驾崩了。
听闻有动静他才缓缓睁了眼,浑浊的目光一一扫过跪在地下的众人,在郑羲身上停留的最久。
“朕……朕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叫你们来是有一些事要交代……”
长期耽于酒色早就掏空了他的身体,更何况还经常服食壮阳丹药更加剧了他的衰老,他最后一次宠幸后妃是在三天前,因为兴奋一下子服用了三粒丹药导致纵欲过度,一泻千里瘫软在了女人的肚皮上一病不起了。
“郑爱卿……是朕对不住你……”因为痛苦他眼角淌出了些液体,说话都有些吃力,又是一连串急促的喘咳,徐公公急忙端来痰盂让他吐个干净。
腥味让几人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郑羲低下头眼神却是波澜不惊的。
“陛下洪福齐天一定会长命百岁的,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高洋呵呵笑了起来,嗓音粗砺难听,盯着他看了半晌,忽地坐了起来,眼神一下子锐利逼人。
“朕知道你和阿瓘都恨我!”
“陛下言重了”
他呼呼喘着气,胸腔里犹如在扯风箱一般,吐出的句子也是破碎不堪。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朕希望你能辅佐殷儿当一个好皇帝……他还年幼……他的叔叔们又都位高权重……朕不得不……”
他说着说着就要停下来喘一口气,脸色憋的青紫,“不得不……削了阿瓘的爵位将她逐出宗室,这是为我大齐江山着想!”
郑羲终于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目光,年过半百的他鬓角也有了银丝,看着比他还衰老些的高洋,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悲悯。
“陛下真是杞人忧天,您从小看着兰陵王长大的您还不清楚她的为人吗?”
“朕清楚……但人心易变……连朕都抵挡不住这皇位的诱惑……更何况……是别人……你能保证她从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郑羲沉默了,他还记得青年时候的他意气风发,与他彻夜长谈治国经略,两个人一拍即合引为知己,那样胸怀天下的青年终究是在登上皇位后渐行渐远了。
他能保证吗?他不能。
因为就连他也动过这个念头,辅佐明君青史留名是每个贤臣的毕生所愿,他也不能例外。
他有错吗?没有。
兰陵王有错吗?没有。
而高洋错就错在动了□□的念头,将主意打到了子歆的身上,他不能忍自己的掌上明珠受此奇耻大辱,而兰陵王更不能忍自己爱妻被人肆意□□,于是就有了当年金銮殿上那两军对垒,血溅五步的那一幕,而他义无反顾地站在了高孝瓘那边。
“郑羲,你答应朕!”见他沉默良久,高洋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咳嗽的时候胸前溅落了点点红梅,最后越涌越多,止都止不住,人也扑通一声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