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养好,再出院。他的声音干净利落,拉出凳子就端坐在了我旁边。
可我这心里头啊,就跟揣了个算盘珠子似的。
噼里啪啦算得飞快:这单间儿,这药费,这一天天的流水花销……
想的我脑壳疼,我算什么算呀?
我直接问不就得了?
我放软了声儿:明远,你看我这……真没什么事了,躺家里也一样养,还省钱……
这哥们眼皮都没抬一下:想也别想。
行……软的不行是吧?那就别怪我胡搅蛮缠了。
我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干咳了两声:陈光宗那两口子,工作丢的丢,饭碗砸的砸,明远……你可是国家干部……
我是真担心,他脑子一热,为了我公报私仇。被领导嫌弃,可我话还没说完……
自作孽,不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双手抱胸,那眼神儿,清亮亮地扫过来,坦荡得能照见人影儿。
行,要不说你陆明远是共产党呢,嘴够硬!
我换个方向凿:那……这单间儿?我指了指这白墙白床单,还有墙角那个带卫生间的小木门……
我想说这总该是你陆明远打着陈王八的旗号给我安排的吧?
他老神在在的又截断我的话头儿:薛桂花,你是不是贱皮子?安心躺着养病不行?
这话有点儿冲。
他从来都没有这样怼过我,这冷不丁这么来一下,还真适应不了。
我一下子又被噎住了,可这钱……
这钱,花在我身上,疼在我身上,我不想花这钱,都不成么。
他看我抿着嘴不吭声,眼瞅着就要掉眼泪了。
他眼神终于是软了些,伸手替我掖了掖滑下来的被角,动作倒是轻得很。
行了,好好歇着,甭想那些有的没的。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有我呢。
他语气放得缓了些:你只管安心养伤,旁的真不用你操心。我去找医生问问你的情况。
说完,作势就要起身离开。
我心里一急,是真的着急。
没人陆明远,说实话,我走不出哪条巷子。
我不能让他就这样,不冷不热的走了,寒人心啊,也顾不上疼了。
我掀开被子,探身过去,两条胳膊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明远……声音卡在喉咙里,又涩又哑。
我想说:明远……等我养好伤,你带我走吧。
我要给你生儿育女,我要给你暖床做饭。可这话太沉了,沉得我张不开嘴。
我想说:明远,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么多。可这话又太轻了。
轻飘飘的,像片羽毛,根本承载不了他那些沉甸甸的付出和此刻我心头翻江倒海的情绪。
最后,百转千回,冲口而出的却是:明远……你这么做……真的值吗?
抱歉……明远……我不是故意把球踢给你的,因为我也想要一个答案。
他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睛,牢牢锁住我。
他温热的手掌捧起我的脸,蹭过我脸上还没消尽的淤痕,有点痒,又有点疼。
值不值?他重复了一遍我的话,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别问我这个,桂花。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进我眼底:我以前真没瞧出来,你骨子里会藏着这么一股子……自卑劲儿。既然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