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诵呆呆地看着他。
眼角“刷”得流下泪。
很久没这样了,他不懂为什么今天又犯。
是昨天的酒劲没过,还是在车里和一个令他极为痛苦的人相处了整整四个小时,总之今天早上一醒,情绪就不对劲了。
现在被蒲云深抱着,身体还在抖,像是无法遏止自己这种恐惧一样。
这是一种迟来的发作,被困在车里时,他状况正常,被蒲云深刚接回去的时候,甚至还能和人闲聊,酒精在他可怕的意志下都失效了,直到过了整整十六个时辰,ptsd的威力才正式显现,无孔不入的悲伤和恐惧侵入安诵的每个细胞。
这种抖动甚至他拼尽全力都无法制止下来。
“我、就是……”他慢吞吞地说,“我睡一觉就好了,我们明天,明天去吧。”
蒲云深常年摸健身房里的铁器,安诵惊奇地感受到肌肉贴在身上是硬的,但按下去又会微陷,指腹的薄茧摩挲在他的后颈上,带来些微的沙砾感。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看好你,宝宝,让你被人偷走了。”
安诵嗓音哑着:“跟你没关系,你一直在照顾我。”
“如果太痛我们就叫宋医生进来,安安,不要讲跟我没关系,”蒲云深道,“你感觉怎么样?”
“不要叫宋医生,就是之前那种普通发作,忍忍就好了。”
忍忍就好了。
蒲云深眉间笼着沉郁。
没错,他无法反驳,病来如山倒,他方才就注意到安诵的脸色过分白了,周围奶油蛋糕的摆设都没有引起安诵半分兴味。
的确是他的失职才让那个人把安诵偷走,现在看起来后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安诵嗓子里干粝的难受滚落成一声咳嗽,水气也从眼底翻了上来,拿被子遮住了自己半张脸,像个蜗牛一样缩着。
其实他还是不太敢暴露自己,哪怕蒲云深已经从他的收留者变成了他的恋人。
而且总是生病和休息这件事,也令他感到难过。
对方存在感极高的手揉在他的胃部,粗粝的指腹在他柔腻的肌肤上,留下了些许磨砂感,这个动作得有一个多月没发生过了。
安诵既没有睡觉的意思,也不闭上眼睛,不吭声地在被窝里藏着。
ptsd发作是个情绪的死结。
在物理意义上外化为胃部的伤痛,实际上,安诵近期在陆医生的研究所里,检查过相关的精神问题,报告结果呈现良性,所以安诵的情绪调节能力已经在恢复了,包括这次,他也是努力自己解决,没有晕厥或离解的症状。
昨晚他就是带着隔夜的情绪睡的。
蒲云深忽地贴在他耳边:“安安,玩真心话大冒险吗?”
第79章北纬没法回答
安诵:“……现在么?”
合适吗,这个提议可太操蛋了,在这种时候。
眼神掠过蒲云深挺拔的鼻,男朋友长得太帅,他都懒得拒绝。
阿朗好讨厌啊,怎么这么讨厌。
安诵将脑袋撇了过去,流畅细软的肩骨从他手心抽离,一副不想理人的模样,蒲云深却平定如昔,细心擦着他额角的薄汗,自是知晓安诵此时虽然情绪波动得厉害,但困意却是没有的,毕竟从昨天下午回来就一直在睡。
吃了点儿稀汤寡水的东西,ptsd不仅是情绪上的显现,更影响着他的食欲。
恐怕就是自己饿了都不知道。
腹部的确入手软化,空瘪瘪的。
蒲云深调转到床头的另一个方向去,喂了他一勺汤。
安诵尝了一点。
眼原本闭着,现下全睁开了。
人在精神状况脆弱的时候,就会回归到一种类似于动物的脾性,比如认同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