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到五楼的时候,楼上哐地又是摔门声,感应灯纷纷亮起。西凌微准确无误在经过的每一户人家门前都看到了一个穿黑衣服的人,脸埋在阴影里,亮着火红色的眼睛,朝她张出手来,让她脖子发烧发疼。
所有人一模一样的动作。
西凌微一个腿软,闷声摔下几级梯子,头磕到的疼痛让她意识更清。但楼梯缝隙间盛心蕊探下的头吓得她顾不得去摸脑袋,连滚带爬还折了自己的指甲,猛提一口气疯跑。
在朝最后的平地长廊跑出时,她又迎面撞上一个埋在阴影里的人。
两人都忙乱,西凌微用力眨眼,稳着身子心焦推开。而那人在看清来人是谁的时候,哇地一声尖叫了出来:“鬼啊——”
这一叫,原本以为西凌微朝另一个短出口跑的盛心蕊立马折回,叠叠的脚步又回到了西凌微耳畔。
西凌微眼疾手快扯着那人的胳膊,借力朝出口冲出,顾不得身后那人见到盛心蕊时更为惊悚的叫喊,出了外边转头就朝树草多的地方跑去。
那边隐蔽少人,灌从挡着她的路,树木鬼气森森,蒙在大雾里。她迟疑半秒,立马钻进草笼里趴着,膝行朝大雾里的絮絮人声逃去。
盛心蕊的脚步声终于变轻,西凌微咽了口气,打着颤,小心翼翼地朝前爬着。直到她看到了大雾里人影,心里才踏实很多。
冷风刮着她穿单薄睡衣的身体,她牙齿打颤,更觉那两蹒团人影大雾里的话声朦胧得像凄诡的梦境。
一个声音飘来:“你说那房子卖不出去怎么办?”
“卖不出去低价卖,谁让七楼那疯子家死了个女儿。”
“啊?真死啦?你可别唬我,我今早上还看见了她?”
“嘶——你看错了吧?怎么可能,那时你在你女儿家住,我每天一个人散步,万圣节那晚啊,我亲眼就瞧见她从这七楼直直跳了下来,血都溅起老远,好大的动静,你瞧,就这地方,你站这儿抬头还能看见她的窗户呢——哦,开着灯。”
西凌微冷如冰雕,被这蒸汽般的雾撩得虚汗直冒。
“天,别看了,多半是那疯子回来了,我也一定是看错了,看错了,快走,走吧,阴气重小心真见撞了鬼,走。”
她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在看到七楼卧室大开的窗户时,跪着的膝盖一软,同窗台冒出的白蒙蒙一张脸对上视线。
她失声喊出,同时头顶猛蹿出一黑影,一张大手撑着她的脑门,让她咚一声撞在了树干上。
后脑勺正巧插进树干冒出的钉子头里。
疼,太疼了。
盛心蕊比拱门还高的眉扬起,恶鬼索命般伸出了肉色大钳,死死勒脖将西凌微继续抵在树干上。西凌微哭着想推开她,浑身酸软到毫无力气。
她只能感到后脑勺在流血,热滚滚顺着后颈一直流到脊背。
视线模糊间有关盛心蕊的温馨记忆在褪色,而比身体更痛,是那一下又一下跳着的心。
在真正的暴力下,原来所有的纠结犹豫都会一瞬间找到答案。
她视线渐渐模糊时,什么都不敢想,只是那口气怎么都不肯咽下。
她想起应忌玄,她想起应忌玄的声音,想起应忌玄对自己说过的话,一句叠着一句在脑海里响起。
他说你怎么老是低头不看路。所以她为什么要低头不看路,为什么直到现在才看清自己走的是一条什么路。
他说你看过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么。所以她为什么要当那一只电子羊,为什么要当盛心蕊养在天台的电子羊……
他能有预感的对吗。他会原谅自己的对吗。
这次感觉是真要没命了,她没力气再反抗,像个软绵绵的洋娃娃,四肢滑下,满脑子发白闪过这短暂一生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
如果六点应忌玄真的给她打电话当闹钟就好了,她想这只是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