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大约知晓很多人的心事。
关月哭得面上发痒,将脑袋埋在温朝怀里,平复了很久才小声问:“……是不是很丑?”
“没有。”
“哭哪有好看的?”她声音闷闷的,“从前我夜里睡不好,漪澜调了安神香,可如今即便点着,我还是会做噩梦。父亲没有藏私,但也没有特意教过我,我很怕自己做不好让他们失望。我希望小舒快一点长大,又很怕他长大,我怕他会恨我。”
温朝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在哄小孩儿:“我知道的。”
她渐渐平息心中的巨浪,抬起头望着他。
“我回到沧州,去做我该做的事。当初那场大雪,我甚至没找回他的尸骨,我恨程柏舟、恨陛下,我甚至想过不顾一切去杀他,可哪有什么用?他们用性命守住的山河,岂能因我的私心而断送。我自小学的不是圣贤书,兵法也是父亲教哥哥时听了听,我原本是该和其他的姑娘一样,永远搅不进这些风云里的。如今偌大权柄在手,我并不喜欢,但我依然会尽我所能,替他们守好沧州、守好我的家。”
“云深,你其实想要权柄、想要声名。你在定州的每一天都告诉你,你不能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人。”关月对他笑笑,“可我其实更想离这些事远一些。你看,我一直这么矛盾。”
她的患得患失并不仅仅出于旁人,她时常会在夜深人静时想到,若日后某一天,小舒长大了,她真的可以从泥沼中脱身——
她的心上人呢?
他在定州受了很多委屈,于是读书、习武,告诉自己要建功立业、要出人头地。
那个时候他们该怎么办呢?
“我似乎很喜欢担忧尚未发生的事。”关月垂下眼,“但我很难不去想。”
“夭夭。”温朝安静地听了很久,“我也并不喜欢。他们看不起父亲,学堂的孩子会故意藏我的书,会在街上欺负温怡,还会……在背后说母亲的闲话。我那时候在想,这些事情以后一定要他们一件一件还回来。但他们只是无知而已,我少时的一切,并不该他们来承担。”
“等你侄儿长大了,大概也不会再是这般山河。”温朝说,“到时候我们就走吧,不过你应该不想去什么深山里,你挑一个喜欢的地方,我可以学父亲教书。”
关月伏在自己膝上,笑吟吟地望着他:“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