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策祈一个恰到好处的“一时冲动”,将他们的后顾之忧横刀斩断,魏乾一人留下主持大局足矣。
向弘每日只往返学堂和校场,还刻意和付衡离得很远,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屋里,谁劝也没有用。
临行前夜,关月轻轻敲响他紧闭的门:“明日我们要启程了。你若不去,就尽快回家吧。”
向弘在里头低低嗯了声。
尽管还有很多事要准备,关月还是没能忍心转身就走:“你既叫我一声姐姐,我便多说两句。”
一个人影在烛火中走过来,缓缓推开门:“月姐姐,你进来说吧。”
少年的身量已经渐渐长起来,如今只矮关月半个头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伸手揉了揉向弘的脑袋,在他不情愿地反抗声中说:“别愁眉苦脸的。”
向弘在她对面垂着头:“……他到底是谁啊?”
这个时候,并没有隐瞒的必要。
关月平静道:“他姓李。”
向弘好像没有多么惊讶。
关月语气很笃定:“你们是朋友。”
“现在不是了。”向弘侧过脸,“我怕他以后——”
“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他已经很小心很谨慎了,是群狼环伺逼得人没有办法。”关月看着他,轻声揭破他心中所想,“你说了很多气话,并不是真的害怕他连累谁,因为你知道他没有做错事。你将他当成最好的朋友,而他却有那么重要——甚至会牵连性命的事瞒着你。”
关月将今天特意买的糕点放在案上:“这么久你也该明白了,他不是想瞒着你,是不能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吃点东西睡吧,如果要走明日一早过来,若不定决心不要这个朋友了,你就回家吧。”
天边云层舒展,在湛蓝色里白得耀目。
已经到了出发的时辰,但关月还没有动,反而说再等一等。
魏乾对付衡千叮咛万嘱咐,十分不放心。
付衡很有耐性地一一应下,没有一丝厌烦,但他有点儿心不在焉。
城墙高耸,本也很高大的门洞就显得逼仄了。
城门此时没有多少人,一切都被照得很亮,长长的门洞暗沉沉,诉说着积年的风雨。
一二声鸟鸣略过云霄。
关月叹了声气:“走吧。”
马蹄轻轻踏过土地。
他们走得慢,尘土很快就平息了。
沧州城墙越来越远,渐渐只能看见一个轮廓。
付衡勒马停住,回头看了很久,而后一夹马腹追上他们。
之后速度快了许多。
向弘策马追了整日,夜半十分才堪堪赶上。
关月并不意外地对他笑笑:“来了?”
向弘点点头,在篝火旁坐下:“你们走得也太快了。”
“事迟多变。”关月说,“付衡在那边呢。”
向弘不情愿地侧过头:“我不找他。”
关月起身要走了,拍拍他的肩说:“他过来了。”
一连几日,向弘都不大搭理付衡。说生气不像在生气,说坦诚又不坦诚。
付衡愁得厉害,骑马行在关月身侧:“阿姐,怎么办?”
“他就这倔牛脾气,打小为了从军的事和向知州闹个没完,不肯轻易低头认错。”关月看热闹地笑,“你想办法哄哄吧。若是连他都哄不好,日后那一群老妖精你怎么办?”
付衡有些无语:“阿姐,不能这么比的。”
关月扯了扯缰绳,让马走得稍稍慢一点:“与人相处和驭下之道其实很相似,真心和疏离要交织在一起,向弘如今给你十分真心,所以即便一丝隐瞒都会伤怀。可是没有谁是真的能赤条条坦白在他人面前的,总会有隐瞒和藏私。所求当是真心,而非赤心,他人偏私实在不必非要窥其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