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后还来找我吗?”裴陟的声音——相比最初赶医护人员出去那会,算是平静了许多,“你知道的,我很危险,如果没有向导的话,我会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发狂。”
“白塔里也有其他向导的吧。”许宥聆很小声。
“不行,他们的疏导都没有用,我可能会死。”裴陟听起来很真诚,不像在说假话,“你也听到他们说了。”
“你就说‘裴陟,下次还会来找你’,”他的声音很柔和,“说这话对你来说很难吗?”
“不难的。”许宥聆说,“下次还会来找你。”
裴陟终于满意了,却似乎并不打算立刻放他走,手指又在他肩膀上捏两下,有点虚心学习的语气:“那下次来你又找不到我了怎么办?”
“我已经记住路了。”许宥聆坚持。
“囚室的位置会变动的,今天我在这里,明天就有可能在那里。”裴陟面色不改,“那你怎么办?”
许宥聆嗫嚅起来:“是有一点麻烦呢……”
“给你一个标记好不好。”裴陟说,“不是那种标记。这种是因为你太笨了才给的。抽一缕我的精神力出来,让你牵着,走到哪里你都能找到我。”
“那你也能通过它找到我吗?”许宥聆很有隐私意识。
“我本来就可以随时找到你。”裴陟皱了皱眉,“我是个哨兵。”
许宥聆一想到这些事就心里乱乱的,他觉得这个世界是真的不怎么样,生活在这里不得不学那么多抽象又奇怪的生理知识,真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于是他就予取予求地任裴陟摆弄那些自己都弄不懂的那些精神力,安静地坐在床边等着它起效。
“好了。”裴陟哑声。
许宥聆站起来,又摸摸已经舒服得闭上眼睛睡着的德牧。
“那我走了。”他小声说,“我还会再来看你的。”
离开白塔的时候许宥聆的脚步有点虚浮,连橘猫在他脚边不满的喵喵叫都有点不进脑子。
他调动向导能力的天分太弱了,但足供调动的能力本身却像深深的潭水,只要裴陟随意勾勾手指,就自然而然激起水花。
进入裴陟的精神图景,飞行过那片茫茫的雪原。
感同身受他的痛苦和悲伤,难以抽离。
结束的时候裴陟握着他的肩膀看他失神的眼睛,皱着眉说他需要休息。许宥聆确实需要休息,他想自己越来越理解备考的时候看到书上说“结合之后的哨兵与向导几乎是同死同活”是什么意思。
当情绪被全然吊在另一人的大脑中时,至少许宥聆自己是很难做到顺利地与他彻底切割的。
虽然他们没有结合……不,还是永远不要结合的好。
“喵!”橘猫焦躁地大叫一声。
“怎么了呢?”许宥聆蹲下来抱它。
比较幸运的事情是精神体并不是以实物为食,作为精神延伸的凝固物,它基本会永远保持这一形态,也就是说它不会再变肥了。
比较不幸的事情是它也绝无可能再变瘦了。
捞着小半挂,许宥聆吭哧吭哧向外走。过了最早进来时士兵检查的闸口,对方狐疑地看他一眼,又移开目光。
“我今天的工作完成了,但之后还会来的。”许宥聆很小心地解释,虽然对方也许压根就没想多听。
离开闸口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一点,但大脑还是像蒙着层雾,混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