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笑话。
又见到了他,又是他的脸,是他的声音……
絮絮叨叨的,跟我说些话,大多时候在骂我……
院子里的花落了,他蹲在那里,看见曾经姹紫嫣红,生机勃勃的它们,渐渐腐烂在泥里。
就像父亲的尸体。
鲜活的时候,仿佛还在眼前,其实已经过去。
只需要时间。
一刹即是一生,一生不过一刹。
谓之一息百年。
这朵落了,烂了,别的又开。
那些曾经汹涌的,如今都平静下来。
花落得没有声音。
而他也醒了,这些时日经此一刻,犹如登上惊涛骇浪的山月骄阳之巅,看过星辰起落,大荒翻覆,万物经过,终究遥逸如仙,与天通窍,一身轻省。
而至无恨无嗔,不怒不怨。
从前他恨林悯不待见他,如今发现林悯不待见他的样子也是这么好。
只要他是林悯,怎样都好。
处处都好,方方面面,太多了,想不起来,也说不上来,不过爱的没了办法。
布致道一时怔然,盯着床边同样痴怔的人眼眶有些烧意,看来看去,处处都爱,辛酸也感激,只觉这一生最后的甜头,就是还能骗上一骗,守在他身边,只觉此刻仇滦在这里,是不会任由他叹气的,他开始笨拙地学习,学着对一个人好,真正地为他好,要他开心快乐,不见愁眉。
他想,我大概是一辈子再也离不开这样一个人了。
也一辈子都不能见他有丝毫的不快。
将那傻子扶起来,放在床上,脑袋上血给擦了擦,包了块白布,说着笑:“正好,也算给他哥戴上孝了,遂了心愿。”
“终于安静了……”干巴巴地道:“…可真是好。”
原来要哄一个心爱的人,可真是难。
他现在终于能理解仇滦在林悯面前的拙嘴笨舌,傻里傻气。
接着,他挨蹭到林悯身边,也不敢贸然搂抱与他,虽然他此刻真的很想将他搂在怀里抱上一抱,说一些尽可能的温声细语,不过守着雷池,只是问:“你心里烦什么呢?能跟我说说么?”
林悯跟他没什么好说的,又叹了口气,思前想后,说道:“我们就此别过罢。”
布致道身子都直了:“为什么?!”
林悯也不能告诉他是因为我发觉自己越来不像自己了,他曾经也是个乐观的人来着,一夜未曾好眠,又被傻子打扰,神思倦怠,心烦意乱,脑子也不知清不清醒,确不想多说什么,又觉得心口一路以来实实在在的憋着一口气,于是嘴巴反倒更紧了。
因此收拾了东西,留下些给他两个,转首便出了门去。
布致道如今哪里敢强迫拉扯与他,只好在后面默默跟着,将他跟下楼,跟出嘈杂的大堂,跟了几个巷道。
来往的人,只能见一个瘸脚老太婆低眉顺眼地尾随在一个老翁身后。
二人俱是麻子痦子满脸,皱纹横生,白发苍苍。
老翁不肯停下来,也不肯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