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清如一惊,跪了下来,身后一群乌泱泱的侍女也跪了一地。
“陛下恕罪,是妾,妾没拿稳……”
她的广袖淋淋沥沥洒上了药渍,手背上红了一大块。
萧珣只瞥了一眼。
他的目光仍在大司马夫人身上。
瞿晏盯着破碎的碗盏,脸面映在了地上的一滩汤药里,黑沉黑沉的,恨意像黑水一样蔓延了出来。
他咬紧了牙:“都滚,滚出去。”
他在承光殿整整守了三日,衣不解带,目不交睫,三度拒绝了瞿阳请陛下移驾未央宫的请求,直到林鸢睁开了眼睛。
林鸢是变数。
一年前,她向他拔了刀,一年后,她为他挡了刀。
她让他拔出了手里的剑,后来,她也成了他的剑。
他有意无意地对林鸢说起:“不要喝皇后送来的汤,药,茶,酒,无论是什么,都不能碰。”
林鸢答应得很快。
萧珣觉得她没有当回事,所以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要记着。”
林鸢见他这么认真的模样,噗嗤笑了。
“想什么呢?别笑。”
林鸢欲言又止,含笑摇了摇头,“没想什么。”
稍许又说,“我喝过一回皇后的蒙汗药,还能再喝第二回吗?”
萧珣却又说:“哪怕有人逼你,也不许喝,不许吃,知道吗?”
林鸢点头:“皇后这一年里送过的吃食和汤药也不少。其实,全都是补身子的药。”
她说着,把他拉到了窗前,“陛下瞧,这儿院子里的狸奴,都已经儿孙满堂了。”
她迎着窗外的阳光,笑得明媚,声如银铃。
萧珣立在颍川郡邸的窗前,望着除夕夜的天穹,合眼,接着听见的,却是梦里那带着血的碗盏,敲碎在地板上的声音。
“砰”。
叩门声响了起来。
王禄很快把王福带到了萧珣下榻的郡邸。
御赐的田宅,并不难找。
二人到了萧珣的跟前,都是眼睛通红,看起来像是抱头痛哭过一场。
王福作为御前内常侍的时候,待下都挺好。
这一点,萧珣心中有数。
连林鸢,原本是掖廷的小宫女,来宫中不久,受黄门的欺凌,每天有洗不完的衣裳,与刷不完的亵器。
李顺去求了王福,王福发了善心,把她调去了椒房殿。
这是林鸢为王福求情的时候,告诉他的。
所以,换了王福去求林鸢,留在椒房殿的偏殿里伺候时,林鸢犹豫了很久很久,还是答应了。
这也成为了王福最为后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