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
贺老四弹跳起来,抱着右脚,往后蹦了三尺远,抽一口气,道:
“这,这,怎么还有……厨刀啊?”
*
青玉柄的玄铁刀,约三寸长。
掉在了椒房殿偏殿紫宸阁的地砖上。
萧珣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长发如瀑,泼在胸前,间着白玉一样的颜色。
往下,一弯白雪似的手臂,一半没入了宫人所穿的淡青色外衫里,没有被衣衫覆着的半截,在微不可察的风里不停地发着颤,另一只白臂被萧珣紧紧地握在手里,手腕已经发了青,那把刀就从这只手上掉了下去。
景和二年。
半个时辰前,萧珣走进了偏殿,却见绡帐逶迤垂地,灯没有点起,黄昏将素色的帐子染成了霞影色,隐隐绰绰,仿佛能见榻上有一个人影。
博山炉的香,让萧珣有些昏胀,他没有喊人,一步一步地走近了。
往那榻的另一头而去。
那里有一柄他晨练时用惯了的长剑。
剑无声地出了鞘。
剑光刺破了绡帐,引来落霞的光。剑刃在幽室里闪闪烁烁,映出了帐幔上的鸾凤绣,映出了锦衾上的云龙纹,映出了一双合着的、微扬的凤目。
“阿姊。”
手上的剑猛地一震,“噌”得一声,落了下来。
床榻上的女子却没有被这个声音惊动分毫,她睡得很沉,乌发松松洒在枕上,双靥绯红,但一会儿,好像又坠入了一个梦魇,眉头轻轻蹙了起来,喉中低低吟哦了一声,随着这声音,身子一动,丝衾皱起来,滑落了寸许。
萧珣才向下移了移视线,见到了她的半截雪肩,知那锦衾之下,应当不着寸缕。
日光渐渐昏暗了下去。
博山炉的香气越来越浓,缠绕着他的鼻息。头脑是昏胀的,昏胀的却不止是头脑。
好像身上的许多处也胀了起来。这昏胀里又似乎带着些微妙的,幽深的,不可言说的自足,让他飘飘乎,幽幽然,不知所处,好像也来到了一个梦境。
“阿姊。”他又轻轻地唤了一声。
阿姊没有动,似乎像许多年前那样,在床榻上等着他,要陪着他,等着他一道爬上床榻,从外头的寒天雪窖,钻到暖融融的被衾里。只是,她长大了,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他也长大了。
他俯下了身子,伸出手,轻抚过那白玉做的脸颊,又慢慢抚过了那修长的脖颈。
颈间的气息,是沁凉的,淡薄的,冰雪一样的气息,细细地嗅起来,似乎还带着些梅花的暗香。
他贪婪地吮吸着这气息。是阿姊的气息么?
他少不更事的时候,没有注意过,等到稍稍懂事了,依稀觉得阿姊的气息,应当像那建章宫里盛开的白芍。
他与她,在白雪里,念着一首诗,“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他看着她的绣口吐出这几行诗,唇角渐渐扬起,满地的白雪都变作了白芍药,一朵一朵地盛开了。
手指拂过的一弯素颈上,什么都没带,白得像雪,皎得像月。
冰雪一样的气息,丝丝缕缕,他并不餍足,凑得近了,指尖沿着曲径往下探。
鼻尖被淡薄的幽香轻挠着,连那博山炉的香气也淡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