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才感知到外界的,手忙脚乱的下人,心急如焚的喊叫,以及药气弥漫的空气。
那日李延后肩和大腿都被捅了,后背中箭,再加上伤心过度,未等出宫便昏死过去。
不等李延费力发问,王佑年贴心上前解释:“这里是东郊,太祖为了避难用的,韩家暂时找不到,主子放心。”
李延喉结滚动,额角沁出冷汗。
王佑年小声说道,生怕主子伤心过度:“小齐将军在外面……怕、怕烂……”
没有李延的吩咐,谁敢埋葬齐彦。
外面冰天雪地,尸体暂时不会腐烂。
李延看着王佑年,撑起上半身,一字一顿道:“抬、抬进来。”
很快,浑身覆雪、僵硬无比的齐彦被抬了进来。
应该好好安葬的,哪儿能现在还让他受罪。
李延痛苦地闭上眼,滚烫的泪从眼角滑落,滴在狐裘的毛领上。
王佑年实在担心主子的状态,他眼睁睁看着主子攀起虚弱的身子,双手抚上冰凉的齐彦,为拭去脸颊的冰,掸去衣服上的浮雪。
然后,王佑年眼睁睁看着主子将手伸进已死之人的衣服里。
疯了。
疯了疯了!
不止是王佑年,其他人都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李延把手伸了出来,手中赫然攥着一卷东西。
是那幅应该已经烧毁的画!
所有人的的表情卡在“主子疯了”和“主子英明”之间,古怪而好笑。
李延苍白的唇覆到齐彦的脖颈,视线愈发模糊,李延在心里无数次向他道歉。
李延不能再为齐彦哭泣,起码要等一切尘埃落定。
李延吩咐好人,先将齐彦尽心尽力安葬入土,待日后再厚葬一番,随后王佑年同他讲清楚了这些天发生的一切,李延静静听完,将视线转移到了手中的画上。
伸手一递,吩咐王佑年:“打开,看看。”
第65章第六十五章(一更)疯与否,活与否。……
这幅画皱巴巴地蜷在李延的手中,从外表看血迹斑斑的。
王佑年小心翼翼拿过,经受过鲜血浸灌,又在冰天雪地里冻干,纸页发脆,轻轻一碰,血碴子哗哗掉落。
下人端来火盆,一边烤化,一边抖掉血珠子,李延不顾身上的伤,从狭窄的床榻上起身,披衣坐在简陋的木椅上,心不在焉地托腮,静静看着,一言不发。
期间,王佑年时不时偷瞥一眼。他在宫里做过事,心思活络,是个人精,平常人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平日里,他是参不透李延的,眼下看来,李延已然没了精力去掩饰,抑或是,任他有天大的本事,此时此刻也藏不住有关齐彦的、满溢的情绪。
画卷被缓缓展开,烛火打下一片暖光,一位女子显露在李延面前。
画中女子是北方人的模样,眉眼婉转,却带着疏朗的英气,眼窝深而立体,高挺鼻梁,很符合北匈人的样貌。
女子瞳孔像淬过冰的墨,即便纸张泛黄,依旧能从她的眼眸中感受到对待爱人浓稠的情欲,和对旁人的冷淡与疏离。
李延面无表情地看着,感受到的只有凉意,初看画中女子或许能瞧出她一番爽利的好看,但长时间观察,会感受她的病态,混着挥之不去的倦意。
像是拉满的弓骤然松弛后的沉滞。
李延皱了皱眉。
落笔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竟能让这幅画看起来如此奇怪。
女子身上的服饰华丽得扎眼,于是发髻上那根孤零零的竹簪变得异常突兀,很普通的簪子,在北方随便找个小摊铺,花个五六文就能买到。
她站在酒楼外,身后是写有“花缘阁”的牌匾,透过潦草几笔,内部富丽堂皇和脂粉气便呼之欲出。
李延拿到手中,将其反复观察,映着烛火看,没有异样,洒了点茶水看,没有异样,所有简单的隐藏文字的方式李延几乎试完了,没有任何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