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姑姑垂下眸,死死盯着福桂的脸,妄图从福桂这一张娇媚与羞怯的脸上捉出鬼儿。但她除了看出愚蠢,什么也没看出来。
福桂放掉娟兔子,用双臂搂着身体,“姑姑,水凉了。”
娜仁姑姑冷淡地说:“出来吧。”
福桂从浴桶里出来。
娜仁姑姑用大巾子从后往前将福桂包裹起来。
福桂拉着巾子,看着桌案上一豆烛光,说:“姑姑,夜已经深了,我还麻烦你在这里给我洗澡。张百户一定在家里等姑姑等得着急了。”
娜仁姑姑给福桂擦头发,淡淡说:“他不在家。去凤山剿山寇了。”
福桂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姑姑刚才才说没见上面。我怎么就忘了。”
福桂继续说:“原来王爷就是带着张百户去凤山的。姑姑放心吧。王爷说他带了个得力人,一定不会有事。这个得力人原来就是姑姑的丈夫。等荡平驴牌寨,张百户一定加官晋爵。姑姑等着享福吧。”
娜仁身子一震,脸上一阵恍惚。
娜仁和尚念经般嘟囔:“我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一家子平安。”
福桂穿上寝衣,像尊菩萨一样坐在椅子上看娜仁姑姑收拾屋子。
福桂说:“王爷一听到人禀报山匪踪迹,就丢下我走了。我伤心了好一阵。张百户也走得很匆忙吧?”
娜仁说:“只派人回家取了兵器和铠甲就走了。”
福桂道:“就没说什么时候回家?王爷都回来了,他还没回来。就算不说什么时候回来,总要捎一句话回来给妻儿报平安。”
娜仁姑姑眼底一暗,完全失去了往日里整治小宫女的那一份凌厉。她喃喃说:“他派人捎信回来了。只有一句话。他说,我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让我照顾好孩子,凡事为这个家考虑。”
娜仁姑姑捏着抹布,低垂头,怔怔盯着自己脚尖。
福桂“呼”一声舒气,说:“男人有时候真自私。只要女人做女儿、妻子和母亲,却不让她们做自己。而他们,却可以建功立业,需要的时候把家当成是港湾,不需要的时候,就把家当成是累赘。”
“不是的!”娜仁姑姑冲口而出,盯着福桂,目光凌厉如鹰,又在意识到自己失仪后避开视线,“女人天生就应该为了家人牺牲,只要,”她低下头,既像是在说服福桂,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她做了母亲。”
娜仁姑姑甩甩头,似是把头脑中杂乱的思绪甩出身体。她已将屋子整理得当。她问福桂:“待诏可还有什么吩咐?”
福桂明白凡事做得过头反而会得到反面效果的道理,她适可而止地停止了对娜仁姑姑的试探,放姑姑回屋休息了。
这个白日,马三保已经将这间屋子打理妥当,还安排了胖女孩四儿为新封的承恩待诏福桂值夜。
福桂躺到床榻上,在思考如何进一步调查余娜仁中入眠。四儿就在福桂的床边打地铺。四儿比福桂睡得还早,没一会儿就呼噜声震天。
这一夜,福桂又做了噩梦。
那个干枯的老妇声音从漆黑的天边飘来,如同伸出一只白骨爪,一把掐住福桂的心脏。
“文殊奴,做得很好。儿已经成功接近朱雪时。何时将朱狗的头颅交到本座手上,本座何时将解药交到儿手。”
福桂惊醒,两层帐子被牢牢掖在床褥子下面,帐子内部漆黑一片。福桂用手分开帐子,把头从帐子中间塞出去。她看到窗边的烛火一晃,原本紧闭的窗户竟然大敞着,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福桂揉揉眼睛,再看窗户,却不见黑影,她怀疑自己没睡醒出现了错觉。可临睡前,四儿检查了所有门窗,确定都插上了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