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甚的是,那项氏能乱了裴济的心,这于他,于裴氏,于冀州,都不是一个好事。
尽是她也明白皆是凡人,便难免有七情六欲,可她还是不免要成为帮凶,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帮凶,灭掉裴济的私情。
一个一州之主,决然不能被个人的私情蒙蔽了双眼。
尽是她自己也不能全然阉割自我,尽是她当日也想着借项氏磨一磨裴济的性子,可此刻得见了裴济的偏执,她愈发明白送走项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裴济并不肯这般想,他握紧了拳头,压住心底渐生的烦躁,冷冷道,“什么项氏夫?有他在,料她也不敢再逃,李平已带人直去宛丘,沿路都颁布了告示,有沈家那小子在,不怕她不上钩。”
说罢,挥袖离去。
裴沅看着离去的裴济,不由得长叹了口气,看裴济如此自信,料那城墙上的人定是项氏的夫婿了,如今被握在裴济手中,想来那项氏是逃不出裴济的手掌心了。
看着窗外渐沉的天色,裴沅下了令,“去接了谷妈妈,明儿再走罢。”-
行了一夜,又是一天,直到上谷郡驿站,运送的车队才终于停了下来。
为首的出示了文书,马匹货物一并入了驿站,一行人又纷纷开了房,颜霁见状,忙跟上前去,多要了一间房。
这是她搭车时,曾与那店家提前说好的,一路上的食宿自费。
颜霁背着包袱,带着那娄立一起上了二楼,出门在外,若非富贵人家,两人一间房,才属正常。
否则,依着她一路上立的小贫人设就要塌房了。
娄立,是途中颜霁给小乞儿取的名字。
他幼时就随着城中的乞丐流落街头了,靠着讨饭度日,也不知自己家在哪里,姓甚名谁,便是连个照身帖也没有。此番能出了城来,倒是借着这出城的车队,浑水摸鱼跑了出来。
“等会儿水送来了,你洗洗身子,再把这身衣衫换了。”
颜霁把自己多买的那身衣衫拿给了娄立,此时天色已黑,途中又寻不见衣铺子,只得让他暂且收了身量,先换身干净衣衫才好,他身上那破烂烂的衣衫只能勉强蔽体,也不知穿了多久,袖子的棉花露在外面,想也是春冬时的了。
安顿好娄立,自己则下了楼,要借驿站的笔墨一用。
她手里那张空白的照身帖,要写了给娄立用,没有照身帖,他们走不了多远,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拦下检查。
一旦被人发现,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借了笔墨,颜霁回到房间,拿出那张空白的照身帖,坐在桌前,细细问了娄立写了。
以防万一,两人照身帖上的信息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关系,她的那张照身帖还是上次远山道长给的,写的是云益观山下的张庙村,给娄立写的是他们那儿附近的五塘村。
人前,两人只当是个豫州老乡,一同返乡罢了。
颜霁送还笔墨时,遇见了那车夫大哥他们,这会儿楼下人正多,赶了这么久的路,难得能有驿站能稍作调整,又正是都来吃饭的时候。
“那小乞儿呢?”
颜霁笑笑,“在房里呢,我下来先看看。”
“这儿的饭不错,别啃你那干粮了,也吃口热乎饭,还有银子没了?”
“还有点,就是得省着用了。”
说了几句,换好衣衫的娄立便下来了,一眼看到人群中的颜霁,就朝她走了过来。
“阿兄。”
颜霁朝他招招手,便有人注意到了,笑着调侃,“这小脸一洗,衣衫一换,瞧着人长得不歪了,你这兄弟认得不错……”
颜霁只笑了下,掏了几个铜板给他,“去买点饭,垫垫肚子。”
娄立看着手里的铜板,顿了下,说,“还有炊饼了。”
“那些咱明儿路上再吃,今儿咱们也吃个热乎饭,好好歇上一觉。”
见他犹豫,颜霁朝他点了点头,“去罢。”
娄立这才走了出去。
颜霁打听着接下来的路程,她连张地图也没有,只能根据行进的方向和速度来判断离豫州还有多少距离。
“明儿我们这走武安郡往西南,你得想想还跟不跟了?”
要去宛丘,走武安并非不妥,只是宛丘方向是偏东向南,这一东一西之间,相隔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