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首被轻轻抬起,一截手指递到了她的面前,甜腻的味道一如既往,嘴巴不受她控制地张开,将沾了血的手指整个吞入。
身上的皮肉被割开的痛苦再度浮现,这一次却像戳进了她的心口。
这味道太熟悉了,曾经她有过沉睡不醒的时候,那时候他便是用这样的方式唤醒她的。
她难以置信,努力地抬起万分沉重的眼皮,想确认这一切皆是虚假的。
纯白的衣襟布满灰尘和纵横交错的血迹,往上看,是一张熟悉却无甚情绪的脸,纷扬雪花落在他的身上,似是连同他眼底的情绪也冻住了,连一丝微弱的情绪都没有,仿佛看她是再寻常不过和随处可见的青石一般的死物。
生硬的话、冰冷的眼神,陌生到她根本不觉得这会是殷晚澄。
心口疼痛的感觉在加剧,一圈一圈放大到全身。
救她的人怎么可能是殷晚澄?
是幻觉,定是引她陷入死局的梦魇。
他那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怎么可能会沾了一身的血,狼狈的出现?
“幻觉吗?”“忽远忽近”的笑声忽远忽近,似是从天边传来,又在耳边响起,“这便是你和殷上神的过去啊,是他捡到了你,将你丢给了那蛇蝎心肠的人。”
“不可能!”
她去过殷晚澄的去处,他捡了一院子生灵,连同辛烨都捡回来悉心照料,若那一日是他救了她,根本不可能将她丢下。
“不可能?那便请你想一想吧,你身上的灵力从何而来,你不会以为你一只小蛇,会有本事修炼成妖,被割了血肉之后还能吊着一口气活下去吧?你能有此机缘,是因为他喂了你一口血。”
“还有,为什么殷上神堂堂仙躯,明明是与妖力完全相悖的能力,却唯独不排斥你的妖力?”
往日诸多被她忽视的细节一股脑的显现。
原来那才是他们的初见,他喂给她的一口血,无形中将他的灵力给了她。
她因他的灵力得以成妖,又因为这份灵力而被旁人生出了歹心。
难怪她觉得殷晚澄似曾相识,难怪仙与妖完全相悖的力量,殷晚澄却不会排斥她。
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是殷晚澄的“东西”了。
“至于他为什么丢下你,是因为他急着去成仙飞升,而你只是一条小蛇,哪能绊住他的脚步呢?”
“闭嘴!”喝声传来,却不是从岁初口中喊出。
岁初瞬间清醒,四周的景象又变回了那个山茶遍布的凌云峰,她仍看不到“蔺盈盈”,却是看到荆棘在收缩,宛如当年抬起的匕首又落到了她的身上。
“赶紧把阿初放了!”外面,是月昇急切的声音,岁初自荆棘之中大声道,“我不是让你守着他吗?你为什么不守着他?”
能拿出这样的手段对付她,那殷晚澄那边呢?
他们既然能查到几千年的往事,如今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他会如何?
月昇察觉到这道阵法并不是妖术所致,相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岁初见识得更多,他几乎是立刻便认出了这道阵法出自邪祟的手笔。
再看“蔺盈盈”,她根本就只是一具被邪祟侵占了身体的傀儡。
九个蛇首自他背后展现,化为虚影撞向牢笼,企图破开一个缺口。
“是殷晚澄让我来的,他说在荫山不会有事,而你一个人离开定是被人算计了,他让我来看看。”
蛇头的虚影被荆棘一道道搅碎,月昇却不死心,握着镰刃,猛地削平一层荆棘,殊不知刚削去一截,又有一层荆棘源源不断地覆盖上来。
“这玩意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你救不了她的,跟吾主作对的,没有一个好下场。”“蔺盈盈”站在荆棘之外,操纵着吸干了养分迅速枯萎的山茶花,“小蛇妖,你该谢谢我,在你死之前,让你没有遗憾的上路……放心,你不会孤单的,殷晚澄会下去陪你的。”
她没有得意多久,碎裂的荆棘擦过脸颊,荆棘中一条近乎青红交错的影子一瞬间抵住了“蔺盈盈”的喉咙。
“你说谁死?”
岁初发髻散乱,衣衫残破。胸前散发着一道纯白色的光晕,方才,在逼仄的荆棘笼中,快被荆棘刺穿的那一刹那,挂在腰间的护身符主动剥落,一条游龙残影幻化成一条巨龙,替她将围过来的荆棘撑开,龙尾扫过,将荆棘炸开。
此刻,白龙巨龙乖顺地盘旋在她身侧,将娇小的她围拢在正中央。
“是龙族的护心鳞,殷晚澄竟然把保命的东西给了你……”
“蔺盈盈”正诧异她怎么破开了她的招式,认清了游龙,仰天大笑,“好啊,他果然宁愿自己死也舍不得你。吾主说的不错,你就是制住他最好的一颗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