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二号喝了口茶水,温言细语道:林老毕竟是几十年的老画师了,他的水平和名气,大家都有目共睹,但是海青,这个闻慈也不一样啊。就算加上上回那本《松海》,那也就是本黑白的短篇幅小人书,她还只是个没名气的新画师呢。”
主编听着,认同地点点头,他犹豫就是这个原因呢。
要是闻慈想出黑白的,他二话不说也就答应了,要是这本是个四五十页的,他咬咬牙也就给出个彩色了,但这本可足足有一百零八页!
这个篇幅,要是出彩色,纸质和印刷都是有要求的,一本大约得卖四毛!
四毛,这是什么概念,一斤猪肉也就八毛钱而已。
而普通小人书,大多数也就一两毛钱一本,便宜的,甚至只有几分钱。
他们出版社的确出什么都能全部卖掉,正因如此,才要对人民格外负责。
主编思考了好几天,也没落下主意,最终决定了开今天这场会,所有编辑共聚一堂,共同商量一下,结果一开始,乌海青就开始罗列自己的种种理由了。
其他人听着,有些意动,但不多——还是有风险。
乌海青看他们不为所动的样子,气得捏住拳头,“你们这是死板!固执!唯经验主义!”
主编无奈制止他的话头,沉思着道:“这毕竟是一个新兴的画师,我们要出版,就要对买到他的人负责……对了,你上回不是去白岭市特意见她了吗?怎么样?”
乌海青想到老闻画师变成小闻的事情,脸色顿时一红,梗着脖子,“挺好。”
“是个很有经验的老画师?”主编问。
乌海青含糊道:“很有经验,”就是不老。
话题打了个岔,气氛又和缓下来,大家继续讨论起这个问题。
最终商定的结果,凭借着《乒乓》少见的题材,和乌海青的舌战群雄,编辑们到底还是被说服了,算了算了,彩色就彩色吧,说不准还真是按他说的、小人书界一股新鲜血液呢?
大家都这么安慰自己,至于到底信没信,那是两说。
主编一点头,乌海青就主动给闻慈回信了。
闻慈三天后收到回信的时候,看到里面那张汇款单,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她靠着在七十年代画小人书,要发达了?
她咽咽口水,拆开信,发现是那位对色彩极度敏感的天才编辑回的信。
他语气颇为激昂,说出版社同意给她彩色出版,不过因为出版资历浅、体育题材少见,最终每幅彩页的价格略为降低,比那些知名的老画家要低几块钱。
但闻慈抖着手,一点也不介意。
低吗?不低!这可是每页10块钱的价格!
《松海》只有51幅,当时的黑白内页是每页5元,换个颜色就直接翻了一倍!闻慈激动极了,《乒乓》有108内页,每页10元,那就是1080元!
加上一张15元的封面画,就是1095元!
1095是什么概念?是她在电影院33个月的工资!
她兢兢业业当近三年美工的工资,靠着小人书,不到两个月就能赚到了。
闻慈长叹一声,果然想暴富还是得靠开源啊。
想靠死工资买得起首都一套房,等首都的房价直线起飞了,她都买不起。
苏林看到她喜形于色,立即猜到了,“出版社回信了?”
“嗯,”闻慈笑眯眯点头,把新买的铅笔分他一只,笑道:“把我的好运分你一点。”
苏林也笑了,“你哪里是好运,是天赋和努力。”
可能这只铅笔确实带给苏林一些运气,不出一周,他就收到了北方美术出版社的回信,他画的《白山边防》收稿了,黑白内页是一幅4元,封面画15元,他这一幅画了六十几页,加起来,竟然也有260块钱!
拿到汇款单的那一刹那,苏林泪流满面。
闻慈给他递手帕,高高兴兴道:“大家都很好,嗯,真好。”
苏林拿手帕按住眼睛,但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他不好意思极了,背过身去,把汇款单按在怀里,哽咽道:“我,我第一次,我真靠自己成了……真,真好……”
“你本来就很有天赋,要有自信嘛,”闻慈道。
苏林在办公室悄悄哭了一场,按捺到中午,他往常都是热饭吃的,但今天却收拾东西回了家,闻慈知道,他肯定是想跟爷爷奶奶报喜去。
很好,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