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就能把这幅画付诸实践了。
几个从机厂商店给家人朋友买了些伴手礼的同事回来,叽叽喳喳说着话,快走到时,闻慈下意识合上了速写本,这是这么多年的创作习惯,杜绝一切被抄袭的风险。
负责人堆着笑容说:“闻同志不去买点吗?这商店里不收税。”
也许是刚刚思考过生命的议题,闻慈觉得负责人的隐隐讨好都不那么讨厌了,是了,如果人人都是平等的,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站在同一个台阶上对话的话,怎么会有人愿意卑躬屈膝呢?她笑了笑,平和地说:“我已经买过了,就不买了。”
说罢,她把速写本放回包里,起身活动了下因长时间低头而发僵的脖颈。
需要长时间一动不动伏案的工作对肩颈都有伤害,但闻慈是幸运的,她起码不用坐班。
到了登机时间,闻慈上了飞机,空姐是三十多岁的女性,其实很年轻,事实上,三十岁在这个世界仍然属于青年,她把随身的包踮脚放到头顶的架子上,便坐下系安全带。
她来欧洲时是坐的窗边,从欧洲回去时,也仍然是。
今天天气很好,汉斯国的冬天往往给人沉默肃穆的感觉,但今天的天是蓝的。
柔和的日光把灰白的停机坪都照得亮了几分,地面光洁,飞机白色的羽翼庞大而舒展,说不准在她诞生的几千年之前,世界上真有这么大的鸟,或许叫鹏?
在空姐的提醒声中,飞机渐渐开始滑行。
闻慈感受到自己在微微上升,一段平稳的上升之后,便是急速的冲上云霄,她被推背感压在椅背上,耳朵微微鸣响,她其实一直有些晕机,没到呕吐的地步,只是会影响两天食欲。
等到飞机冲上平流层,机身变得平稳,那点让人恐惧的颠簸感也消失了。
闻慈侧身,把手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窗外的云朵蓬松得像一朵棉花糖,白胖可爱,让人想捏一捏塞进嘴里,一定是清清凉凉汁水四溢的甜味儿,说不准是西瓜味儿呢。
闻慈从来不是唯物主义者,她觉得,虽然科学家说云是水蒸气的结合体,但说不准,哪朵云里就藏着只好奇地露出两只眼的小精灵呢?也许还在悄悄看着她呢。
她总觉得月亮上真有嫦娥,地底里有另一个世界,孩子们能看到世界奇幻的那面。
这个世界一定比她亲眼见到的更丰富有趣,闻慈坚信。
十个小时的航行,前面都是眯着眼观察云朵的形状都够有趣,要是看到哪朵像龙的,闻慈就趴着看好些眼,直到飞机远远把这朵云抛在后头,可新一朵好玩的云就过来了。
要是飞机能再往上飞,飞出地球,说不准还能看到Z系星球呢。
空姐提醒快要降落的时候,闻慈从睡眠中迷迷瞪瞪睁开眼,摸摸嘴角,这么快就到了?
等到飞机在跑道上的滑行结束,闻慈才解开安全带,站起来,坐在她旁边的画家伸手取行李包,顺便把她的也拿了下来,闻慈道了谢,歪头把包带斜挎在身上。
到首都时是上午九点,但大家的时差里,这个点儿应该正在睡觉。
大家打着哈欠一个个下了飞机,美协有车来接。
这次欧洲巡回展迅速结束,取得了很好的反响,跟领导们开了场冗长的会议,等到终于能走时,闻慈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要坐死了,小腿麻胀,是有些水肿了。
差点在会上睡着,但一出门,闻慈莫名就清醒过来。
她没去军区,太远,而是直接回了自己家,没有现成的画框画布和丰富颜料,闻慈直接从系统【蜡笔小铺】里买,匆匆准备齐全,便迫不及待地开始画了。
她没问Z779这么画行不行,就算这幅作品得不到Z系星球孩子的认可,她也想把它画出来。
这么一画就是到了天黑,闻慈打开灯,听到电话响了,拿着画笔去接,“喂?”
原来是徐截云,他知道闻慈他们一回来就要去开会,所以没去机场接人,但等了又等,闻慈怎么还不回来?就算聚餐也不用聚到这么晚吧?打个电话,却知道会议早就结束了。
那人去哪儿了?
徐截云这才试着给家里打个电话,可能因为军区太远,路上不方便,闻慈才没过来。
“我忽然有了很重要的灵感,这几天就不过去了,”打电话的时候,闻慈的眼睛还落在画布的线条上,隔远了看有条线的处理怪怪的,她想过去改改,手里电话线把她扯了回来。
哦对对,还在打电话呢。
“还有事儿不?”闻慈问。
徐截云听出她的心不在焉,只好不再说什么,道:“行,过两天我放假了再去接你。”
“行行,亲亲,别想我哦,”闻慈敷衍且快速地说了几句,便挂断电话,捏着画笔大步朝画布走去。
徐截云再来的时候,拿钥匙开了门,见到院子里空空如也。
书房的玻璃窗向外开着,他走过去,看到一幅油画架在窗边位置,一支画笔由手腕连接着,正在簌簌移动,他走过去,才看到被墙壁遮住的闻慈。
她半点没听见开门声,眼里只有手下的画布,微微蹙眉,眼白里布满了红血丝,神色专注得近乎于凝重,脸颊都被冷风吹得红透了。
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