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一感觉到自己仿佛在深海中沉浮,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他总觉得自己陷在一场没有尽头的梦里,身侧始终依偎着一道熟悉的影子,明明该记熟的轮廓,却怎么也看不清。
他的头枕在那人膝头,隐约闻到对方衣服上的布料的味道,是一股被雨水打湿的潮湿味。
对方的手指很凉,正轻柔得近乎虔诚的替他清理耳朵,竹一的视线看过去,却怎么样都看不清对方的脸庞,唯独将那双鸢色的眼看得清楚。
枯寂得像燃尽的余灰,又像是秋天的枯叶,蒙着一层化不开的忧郁。
那双眼睛是枯寂的、忧郁的,他轻轻的俯身在竹一耳旁,气息拂过竹一的耳廓,语调近似女人那般的温柔黏腻。
他开口说话:“你和我一样的,竹一。”
“你觉得我们像地狱之马那样的怪物吗?”
“一直都在日复一日……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早已经被写好的人生道路,就连拼尽全力的挣扎,还有自以为能解脱的死亡,原来也只是被勾好的休止符。”
他自顾自的说着,声音轻柔得像快要飘走:“你还记得吗?”
“我完成了一副又一副的自画像。”
竹一的意识晃了晃,一张画布突然在眼前铺展开来,灰黑的颜料像凝固的血痂,却又被几抹过于鲜艳的色彩撕裂。
画中人的五官始终是模糊的,灰黑的颜料和色彩鲜艳的颜料构成了一副人像,那张人像看不清五官。
扭曲的、污染的。
“多真可悲。”那人低笑起来,笑声却让竹一感莫名的悲哀。
“我甚至不知道真正的我长什么样,你和我,迟早也要……”
“……污染……”
后面的话像被风吹散的沙,竹一只看见他的唇瓣轻轻开合,音节在空气里模糊,一半的话他无法听清。
“竹一……”
“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对方枯寂的鸢色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的语气很平淡,但重复的话语像濒死者的叹息。
紧接着,自己的意识似乎陷入了很长一段的沉寂。
直到耳边传来了隐约的对话声,消毒水的味道钻入鼻腔。
“……脱力,精神透支,还有类似小林佑太那样轻微的精神污染迹象,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一段陌生的声音说道。
“异能方面呢?”这是坂口安吾的声音。
“稳定下来了,非常奇特。与太宰先生的异能波动高度相似,确认为概念性无效化能力,性质稳定,并未暂时性的显现。”
“继续检测。”
对话声远去了,竹一想努力的睁开眼睛,却只觉得眼皮沉重,自己再次的陷入了昏睡之中。
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干净整洁的病房里,窗外的阳光很明媚,已经是白天,而001蜷缩在他枕边打着呼噜。
竹一转头,看到太宰治正在旁边的椅子上,悠闲的翻着一本名为《完全自杀手册》的书,但接着椅子上坐的人变成了一位穿着和服看不清脸庞的男子,竹一痛苦的捂住头,耳边传来刺耳像电流声的嗡鸣。
当他再次看过去的时候,太宰治正放下了书打量着他。
“太宰先生……?我睡了多久了。”
“差不多一天一夜哦。”太宰治合上了书,鸢色的眼眸带着笑意地看着他:“感觉怎么样?”
“还好。”竹一回答道。
“变了好多呢……是异能的原因吗?”太宰治把椅子凑得前一点,靠近竹一,细细的打量。
“变了好多?”竹一摸了摸自己的脸,太宰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是这个啦。是身上的气质哦~”
“变得……唔,该怎么形容呢。变成冰冰冷冷的感觉了!”太宰治的语气欢快的说道,但意味深长:“大概一种——非人感。”
“不要逗我了,太宰先生。”竹一揉了揉太阳穴:“其他人呢?小林先生怎么样了?那栋公寓……”
“问题一个个的慢慢来嘛。”太宰治伸了一个懒腰:“小林佑太被转移到了异能特务科的特殊精神疗养院了。他的情况比较麻烦,虽然怪谈的核心被你清楚,但精神上的创伤和那种、嗯,癖好,不是那么容易根除的。需要长期的心理干预和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