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琰在电话另一头怒吼,声音尖锐到有些破音。
乍一听倒是跟阮父气急败坏的声音十分相似。
该说不愧是亲父子吗?
阮清宵将电话拿远一些,漫不经心地想着,直到对面失控的声音告一段落,她才重新打开了免提。
“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只会感到高兴。”
“高兴什么?”阮明琰怒气冲冲道,“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把热搜压下去!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你知道你那一场直播,给阮氏带来多大损失吗?”
一夜之间市值蒸发几个亿都是毫不夸张的说法,甚至可能还保守了。
阮清宵“哦”了一声,翻看着网上最近的新闻,以及几个报社主编回复的消息,应付亲哥哥的语气里除了敷衍就是嘲讽。
“跟你商量什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继续跟那个害死了我们亲妈的杀人凶手演什么相亲相爱一家人?”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阮明琰语气顿时弱下去,但仍不忘为自己辩解,“你别忘了现在阮氏旗下还有妈妈他们留下来的子公司,那是妈妈他们唯一留下来的东西了,难道你也要一并毁掉吗?”
阮清宵抓着文件的手陡然攥紧,刚打印出来还冒着热乎气的A4纸瞬间便捏出几道褶皱。
她的脸色空白了一瞬,那个荒谬的事实纵然她心底早有猜测,此刻却仍觉得有阵阵寒意从脊髓往上蔓延。
“阮明琰。”阮清宵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飘忽得像是游离于一切情绪之外,“我曾经以为,你这人起码还有点基本的人性,所以一直努力说服自己你或许不知情,所以才心安理得地继承了外公外婆他们留下来的东西,还转头对着害死他们的凶手摇尾乞怜。”
她停顿了片刻,对面竟也安静的只剩下慌乱起来的呼吸。
“阮明琰,其实你早就知道是不是?”阮清宵一字一句地问他,“他们害死了妈妈,害死了外公外婆,还差点杀了小舅舅,你全都知道,是不是?”
“我……”阮明琰嘴巴张了许久,才讷讷道,“我曾经只是有过怀疑,他……他们毕竟是我们的亲生父亲和一直护着我们的爷爷……”
所以他不敢深想,即便窥见了蛛丝马迹,也宁可当一个睁眼瞎。
他们毕竟是他仅剩下的亲人。
他们掌控着本就该由他继承的财富和权势。
死人哪能比得过活人呢?他只是在尽力争取本就该属于他的东西。
一切东西。
阮清宵闭了闭眼睛,只觉意兴阑珊,原先想和他说的话通通咽下去。
“阮明琰,你真不是个东西。”她一字一句地留下最后这句话,啪的一下掐断了电话。
挂掉电话之后,阮清宵呆坐在原地,神色空白地看向窗外,窗台上的花不知何时已然凋谢,只剩下一片绿油油的叶片,看起来依然生机勃勃。
窗外的树叶却开始往下落了,天尽头的群山一片青中泛起淡淡的红。
黎梦觉不知何时进了书房,手里端着茶杯,将刚泡好的一杯红茶递到她的手边。
“那个方向是红枫园,在A市南边的郊区,再过大概半个月,山脚下那一片会变成红海,像花边裙一样。”黎梦觉徇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给她介绍起那个A市著名景点。
其实也是人造出来的网红景观,但确实漂亮。
黎梦觉只去过一次,那天恰好是什么特殊的节日,周围都是成双结对的小情侣,让她这个单纯陪朋友过来的采风的单身狗感到了些许压力。
自那之后她就没有再去过了。
“你想去看看吗?”黎梦觉迟疑了下问道。
阮清宵无意识地抓住手边的茶杯,被指尖触碰到的温度唤回了神智,她先下意识点了下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最近……最近可能不太方便。”
阮清宵眼底闪过忧虑。
阮家那边虽已被警方正式介入调查,就连阮老爷子都被监管起来列为了嫌疑人选,只能被迫让阮明琰提前上位,但阮家背景盘根错节,到底还没有真的尘埃落定。
阮清宵联合了所有能用上的人脉,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才搜罗来种种罪证,最关键的部分直到半年前才查清楚,未免打草惊蛇,她只能自己找人调查线索寻找人证物证。
好在后面的事情她早早安排下去,所以意外失忆的事并未打乱他们原本的计划。
但在剧组期间,阮父那边暗中找她还有黎梦觉的麻烦,就说明他心底早就起了怀疑,只是还未确认,所以才没有肆无忌惮地直接下死手。
若是让阮父和阮老爷子侥幸逃脱,别说她,黎梦觉恐怕也会被牵连。
还有阮明琰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