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旁从属低着头,不敢吭声。
程沣气鼓鼓说完这句话,发觉堂下鸦雀无声,又有些架不住,咳了咳,也垂下目光。
林佩道:“程沣,你说的好。”
小吏抬进一只红木箱。
林佩打开箱盖,一卷一卷摆出籍册,对众人道:“这是永熙十四年至今林某笔下除公文以外的所有文章词作,再是林某参加过的社会纪要,包括说的话、见的人、评点的时事。”
程沣抬起头,面露钦佩之色。
林佩道:“程大学士,你就从林某查起吧。”
程沣动容,拱手道:“下官一定尽力办。”
庭中梅枝横斜,竹叶婆娑,一刚一柔尽显其中。
林佩布置完任务,浅啜一口茶水,悠然道:“刚才的人哪儿去了?”
祝郁离一直在侧廊等着,听林佩唤自己,忙到堂上听训。
“‘和将帅,一制令’,错在以一人概天下人。”林佩说道,“陆洗是忠臣,不代表普天之下都是忠臣,如果一人能同时掌控军权和政权,就可割据地方,昔燕云之乱便因此而起。”
祝郁离深吸口气,紧闭双眼:“下官知罪。”
林佩笑了笑:“不是论你的罪,是论你的文章。”
祝郁离哆嗦着起身。
林佩让人给他端一杯茶,待他缓过劲,徐徐说道:“你从这一面切入,就该防着有人拿另一面驳你,若补充三五句话,讲清楚朝廷该如何避免失去对藩镇的控制,便还是一流文章。”
祝郁离眼中微湿,抱着纱帽的手动了动:“林相,下官是湖州人。”
“明白,你不图润笔的钱,你为陆洗代笔是因为他救过你家乡的百姓。”林佩点头会意,“所以我正要告诉你,他喜欢务实的人,眼下正是做实事的时候,跟着程沣好好干吧。”
“谢林相点拨。”祝郁离擦去眼泪,躬身道,“下官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
六月上旬,大暑将至。
平北府城门口,三司长官迎候巡抚车驾。
大道被晒得发白,尘土在热浪中微微浮动。
路旁的柳树低垂枝条,偶尔有风吹过才晃动几下。
张济良、董成和范泉三人又和尧恩碰面了。
“敕书,着刑部尚书尧恩兼任晋北、平北、辽北三省巡抚,专办军火一案……”尧恩宣读朝廷任命敕书,却发现张济良和董成并没有认真听,而是直直地盯着自己拿着公文的手。
“张大人,董都司。”尧恩咳嗽一声,把手背到身后,“怎么了?”
张济良笑道:“大人,我等关心你的手……伤口恢复得如何?”
尧恩道:“死不了。”
张济良道:“是我们该死。”
范泉道:“大人,天气热,我们到官署里说话吧。”
一路,蝉鸣此起彼伏。
尧恩踏入布政使司,见各州县官员已经到齐,整肃严明,与上回的混乱完全不同。
张济良道:“大人,下官等全凭差遣,别无二话。”
尧恩点头,心中着实松了口气。
他最先去的是晋北,那边有李良夜支持,部署已经顺利完成,余下忌惮的便是平北和辽北,现在看来陆洗是真的打过招呼,而且这个招呼切实管用,直接让地方从令如流。
“来之前,本抚台已经请示过两位丞相。”尧恩拿水洗了洗脸,坐到堂上,开始发号施令,“破此案,要三路并行。”
——“第一路,都司衙门率六千军士对平北境内的八座仓库严加布控,即日执行。”
董成领取调兵令:“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