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衣回过神,才发现方才还埋在自己怀中的人不知何时换了个姿势,正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有些好奇地望着他。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你前几日在南渊的模样。”楚寒衣如实道。
“是吗,”裴知岁莞尔,一只手不安分地绕着楚寒衣垂在胸前的长发,慢条斯理道:“说起来,我还以为你会阻止我回南渊。毕竟我如今可是前途无量的仙门首徒,又不是穷途末路了,实在没有非去南渊不可的理由。”
“你有自己的人生,除却生死大事,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楚寒衣很轻的摇了摇头,道:“若你与我在一处,反而叫你舍弃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会愧疚。”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所以你当年是走投无路,才去了南渊吗?”
“也许是吧,”裴知岁含混应了几声,“太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也有些记不清了。”
他这般的回答显然是不愿再提当年之事,楚寒衣虽有心想多了解一二,却也怕坏了他心情,便没再追问下去。
裴知岁盯着他瞧了一会儿,一双手忽然发力,拽着他的领子将人拉了下来。
鼻息相闻的距离,裴知岁俏生生的冲他眨了眨眼,微微仰首,润泽的唇瓣贴上他侧脸。
“仙尊,愁眉苦脸的做什么?”他松开手,语气满不在乎:“那么久之前的事情,我都不在乎了。”
楚寒衣下意识摸了摸被亲吻的地方,他神色怔忪地点点头,心思却随着他的动作飞到了别的地方去。
他的视线缓慢移到裴知岁的下半张脸,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一只蓝色的小鱼忽然出现在二人中间。
裴知岁眉梢一挑,笑得有些坏,“找你的?”
楚寒衣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认命地叹了口气。
他屈起手指轻轻一弹,那只小鱼在空中滚了几圈,化为了一面澄澈的水镜。
水镜亮起,方云止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
他的目光扫过榻上姿势亲密的两个人,一双狭长的眼微微弯起,分明什么都没说,却好似什么都说了。
看着他满眼调侃之色,裴知岁轻轻“啧”了一声,微微撑起身,支着头看向水镜里的方云止,“方尊主,有事直说。”
方云止微微颔首,从善如流,“二位,久见。”
“久见。方尊主今日有时间找我们,看来是已经将云崖上下都安顿好了。”楚寒衣淡淡道。
“自然,”方云止垂眉浅笑,“多亏了裴公子,我才有机会将云崖外的神骨结界替换成由我掌控的禁制。那些固步自封的老家伙,也是时候换一种活法了。”
裴知岁撩起眼皮,懒声道:“所以方尊主这是来与我们坦白自己的所作所为了?”
“如果裴公子想知道的话。”方云止没否认。
裴知岁哼笑一声,道:“你那个弟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关云崖方氏的秘辛,想来停澜都与二位说的差不多了。停澜……便是那位最初接触神骨的方氏鲛人的转世,他的魂魄上带着神骨的烙印,哪怕过了千年也仍会收到神骨的影响,”他顿了顿,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二位可知,我修的是什么?”
这倒是把裴知岁问住了,他无言地看着方云止,只觉得他这问题来得莫名其妙,“我如何知道……”
话未说完,楚寒衣的声音忽然自身后响起。
“是卦,”他平静道:“云崖方氏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既非刀剑,亦非术阵,而是卦。”
“没错,正是卦,”方云止苦笑道:“我十岁开始习卦,卜出的第一道卦,便是我亲弟弟的死卦。”
此言一出,裴楚二人双双陷入了沉默。
终于,楚寒衣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所以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
“是为了扭转停澜的命运,”方云止接话道:“自从那道死卦之后,我所卜下的每一道卦,都是同样的结果,我绝不能接受。”
“所以你是故意将他逐出云崖?”裴知岁问道。
“是,”方云止点点头:“若非如此,他唯一的命运就是作为云崖的神子,在二十岁生辰那日死在那座冰冷黑暗的长老殿中。”
他安静了片刻,接着道:“我原本想着,他既已离开云崖去往千里以外的地方,便能摆脱这命运。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我自认扭转了乾坤,却依旧看到了停澜的死卦。那时我才意识到,也许我并非是能改变他命运的关键之人。”
“而后,我瞒着所有人,以十年寿数为代价,卜了一道天卦。”
“十年寿数……”裴知岁神色淡淡,“你看到了什么?”
方云止抬眼看他,缓缓道:“一朵白梅。”
“神奇的是,自那道天卦之后,我所卜下的卦象中再也不见停澜的死卦,我慢慢的能得到一些有关停澜的其他的信息。于是我便知道,那朵梅花便是能扭转停澜命运之物,而我能做的,只有做好万全的准备,静待那个时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