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语气不由得又柔和了几分,她低眉道:“多谢公子。”
沈情捧着脸,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她道:“不知姐姐芳龄几许,我竟瞧着好生亲切,活似十年前阿耶寻来府上唱曲儿的那位讴者。”
她又道:“犹记得十年前我病中不起,日日里只能闷在屋内,伴着苦涩药汤,床也下不得。阿耶心疼我,便请了个讴者来府上唱曲儿解闷。那位亦是个性情如水的好姐姐,见我日里无趣,耶娘又忙,就陪了我几日,日日给我唱曲儿。”
“后来过于正气的曲儿听闷了,那姐姐就偷偷给我唱了个《胡笳十八拍》,随后又将她阿娘求的护身符塞给了我,还给我带小玩意儿,带零嘴,当真待我好极了。后来我的病当真好了,可却再也找不到那姐姐了,只从耶娘口中听闻那是元春楼请来的讴者。”
第50章
“如今耶娘外出,我想着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当初那位姐姐。”
山茶听后,眼中无比动容,她道:“难为你到如今都还记得那位讴者,换做是我,知道有这么个人惦记着我,我当真会感到欣喜。”
“公子不妨告诉我,你说的那位讴者有什么体貌特征,或许我会认识她。”
沈情眼中惊喜做不得假,“真的吗!当真是谢过好姐姐了!”旋即她垂眸做思索状,“那位姐姐,我记得她喜爱着红衣,生得极美,还有……”
听见红衣二字,山茶眼底倏地闪过一抹不自在。
沈情精准捉住她眼底的情绪,不动声色道:“还有,她眉间有一粒朱砂痣,那位姐姐还喜爱赤鲤,常常去我后院的水池里喂赤鲤。”
“而且,她不用鱼饲喂,反而……”沈情刻意停顿片刻,果真见对方一张惨白的脸。
见沈情突然不说了,她猛地抬头问:“反而什么?”眼底是怎么也掩藏不住的仓皇失措。
沈情淡淡笑道:“反而爱用粗粮喂,令我没想到的是,那些赤鲤倒还真吃粗粮。”
山茶紧紧攥着桌角的手蓦然松开,她勉强笑道:“公子说的这人我倒是没见过,不过赤鲤食五谷杂粮倒是常有的,只是没什么人去试罢了。”
沈情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是这样么,那我改日问问别的姐姐。”
“不用了!”
“嗯?”沈情疑惑抬眸。
许是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山茶不自在理了理额发,道:“自十岁起我便入了元春楼,我在楼内混了二十年,林林总总算下来,多数姑娘也都认识,倘若真有这喜爱穿红衣、额间有个朱砂痣又貌美的娘子,我又怎会不知?”
“公子说的这位姑娘,楼里确实没有。”
沈情失望道:“这样么……”
山茶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温和神色,“我想应是日子久了,公子那时又过于年幼,记错了吧。”
“既然姐姐说没就是没了,改日我再去别的楼探探。”沈情像是放弃了打探,托着下巴专注听曲儿。
她心下此刻确认,喜丧妖曾经与这元春楼有不小渊源,只是不知出于何缘故,叫楼里人对与她有关的事缄口不言。
见口风探得差不多,她拿了珠宝将人打发,又趁人不备入了元春楼后。庭,也是刘婉秀回忆里的地方。
只见院里丫头杂役已然开始忙碌,有的在湖畔浣洗楼中娘子的衣服,杂役有的挑着一担担沐浴水,有的背着柴火,各自穿梭忙碌。
所有人眼中尽数是麻木,仿佛是一群为了生存而被迫行动的傀儡。
无人在意沈情这个多出来的“人”。
沈情顺着记忆来到甲板处,这里只有两个浣洗衣服的婆子。
曾经的蓬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的一条栓在岸处不大不小的无蓬船,容纳两人有余,三人则拥挤。
沈情刚来到无蓬船前,就被其中一婆子拦住了。
她将沈情拦在甲板处,一双细纹密布的老眼使劲瞪大了,才见是一位衣着精致气质不俗小郎君,便知是某个误入此地的贵人,她熟练的将手中水渍往衣裙上抹,后道:“腌臜地儿脏,贵人就莫要来此处了,老奴带您回去。”
沈情道:“我特来此地,只为借用此船一用。”
婆子喃喃道:“明知舟无桨,又怎前行?”
沈情闻言左右巡睃一番,蓦地笑开了眼,“既无桨,在周围找出一个便是。”
婆子愣住了。
只见沈情从一处角落寻来两根长长的木板,木板宽两掌,不厚亦不薄,是她能接受的重量。
这原是灶房杂役准备砍了作柴火用的长木板,不虞还没砍成几截,被眼尖的沈情瞧见了,恰好能作桨用。
婆子像是透过沈情看见了某位故人,一双眼里忽然闪烁着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