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不由得心沉下去。
“且请直言。”
他闷声道:“若是不得不除,就留另一个吧。”
“哦?”老头好似听见什么奇闻,不禁呵呵一笑,“这等要求,老夫倒是头一次闻见。”
“陛下天潢贵胄,满身功德得此一际遇,如今霍然放手,如此舍得?”
“朕倒是不知老先生医者出身,还对佛法有
此钻研。”皇帝沉眸,手指不自觉轻点桌面。
若是寻竹在此或许便知晓,这是皇帝在沉思与压抑时才有的小动作。
“陛下谬赞了,”老头好似没看出来他眼下的讥讽,仍旧一副豁达的模样,摆了摆手,“小小学问,读了几本书罢了,不足为提。”
皇帝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不要脸且听不懂人话之人,一时之间竟被噎住了。
“陛下也不必如此信不过老夫,”老头站起身来,毫不在意般伸了个懒腰,“不久前那位娘娘还曾多次给老夫递信,这些……想必陛下是不晓得的。”
老头无奈摇了摇脑袋,将那封信取来,“这信中她希望老夫不惜一切代价,能救下您。”
“为此还向老夫承诺了不知多少奇珍异宝,已以及名贵药草。”
皇帝有些颤抖着打开信件,里头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
他的阿竹,其实早已经发觉了他的自弃么。
密密麻麻几页纸的字迹,皆是拜求百鹊能保他康健……并留下他。”
“没有谁比朕更清楚自己身体,老先生既然查探明白,便应当知晓朕的症疾不是寻常之病症,想必也不是寻常药引可解的……”
“老夫一辈子清贫济世,没留下过什么东西,但就喜欢钻研点疑难杂症。”
百鹊抚了抚自己的白须,乐道:“这位娘娘口中那些奇珍药草老夫很是感兴趣。因而陛下这一病症,老夫接了。”
“去江湖上打听打听,只要是我百鹊接下之人,没有不药到病除的。”
皇帝捏紧了信纸一端,“可是朕闻吴太医言,朕的寿数……”
“他?”老头深深叹了口气,“这世间光怪陆离而难以解释之事甚多,可老夫这个徒弟向来是不信这些个。”
“信则有,不信则无。虚虚实实,无外乎也。”
“老夫这徒弟旁的不说,这医术却是未败坏我老头子这师门。但这失魂之症……他且还早着呢。”
说是未出师也不为过。
光看过自己编的基本破书便以为懂了全然,那才是贻笑大方。
老头又上前替皇帝把了一次脉,“不过有句话老夫还是得送给陛下。”
皇帝微顿,还以为是又出了什么差错,呼吸都滞了几分,“请。”
“与其忧心日后,倒不如过好当下。这心气郁结,才是最损寿数……”
“尊夫人还在信中求我老头子能给贵人多加开解一番。想来,如今也不用了。”
百鹊看着皇帝眼珠子都要黏在信上的模样,又啧啧啧了几声。
“一会老夫开药方以缓气郁、固魂神,通畅经脉……贵人带回宫去,老夫那徒弟就晓得该如何做了。”
百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去另一小书房写药方。
而皇帝,则是呆在原地抬手盯着信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
阿竹没有弃他,一开始就没有……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改适才的沉重与闷郁。
*
“阿竹!”
寻竹刚刚放下茶盏,不等起身便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
皇帝激动地急促呼吸着,心跳像鼓点一样在胸腔里敲击……难以诉说的情愫,在脑海中炸开。
“陛下?”寻竹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但还是顺从窝在其怀里,手轻轻抚着他的背,好帮他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