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天黑地,真是昏天黑地。”杜妙音一边伸手揉着酸疼的脖颈,一边感慨道。
高丹荣将笔一扔,彻底瘫在了椅中:“……三十份供词,总算理完了。”
“我这儿还有几个判流徙的文书没送出去呢。”坐在最里头的卢问韫苦着脸,语气颓然。
晏昭起身动了动胳膊,看着外头的天色叹道:“想想……还有抄家抄出来的东西没列单子呢。”
——“你快别说了!”
身后立刻传来了大声的制止。
她低头轻笑了两声。
“明日便是行刑的日子,这供词以后再想多问可就没机会了。”高丹荣翻看着墨迹未干的一沓供词,摇着头怅然道,“一下子斩这么多人,陛下可真是雷霆手段。”
“说什么呢!”杜妙音连忙上前拍了她一下,“当心祸从口出。”
“知道了,我就随口一说……”
身后的笑闹声逐渐小了下去。
晏昭看着天边逐渐染上沉沉的暗色,叹了一口气,还是抬步朝着外头走去。
她决定,再去见焦训之最后一面。
只不过,她并未直接去往狱台,而是赶往了何家。
何均文“病死”,何府内外都挂上了白幡。
晏昭在管事的带领下来到了何絮来的院子里。
管事说何絮来这几日伤心过度,一直未曾出门。她想了想,却还是抬手敲响了面前的这扇房门。
“谁?”里头传来了一个尖利的声音。
晏昭默然一顿,这才答道:“是我,晏昭。”
第80章行刑鲜血逐渐汇成一股,顺着刑台的沟……
“你来做什么?”何絮来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戒备。
片刻后,房门被轻轻打开一条缝,露出半张脂粉未曾施的脸。
晏昭压低声音道:“焦家众人明日斩首,我要去见焦训之最后一面,你去不去?”
何絮来的瞳孔猛然收缩,手指紧紧攥住门框:“你疯了?这时候我去见她?若是被人看见……”
“你们不是好友吗?”晏昭低声问道,“我以为,你会想见的。”
“我……”她面色倏然一滞。
“……你何必在我面前说这些,”下一刻,何絮来便又转了一副愤恨神色,“如今见我倒霉,你舒心了罢?焦家犯了那么大的事,要装好人你自己去装,我不奉陪。”
语毕,她便“哐啷”一声关上了门。
管事的在一旁轻声解释着:“小姐这几日……实在是伤心欲绝,还请大人见谅。”
“无妨。”晏昭摆了摆手。
她不过是想到何絮来与焦训之曾是好友,也许还顾念旧情,想要见对方一面,不过既然何絮来不愿意,倒也罢了。
晏昭转身离去。
可是那紧闭的房门,却又悄然打开了一道缝。
善平司狱台内,依然是不变的幽暗湿冷。
晏昭走到关押焦训之的牢房外,停住了脚步。
狱卒识趣地退到了走廊尽头。
“没想到,临死前最后来看我的,竟是你。”焦训之的声音沙哑,却意外地平静。
她靠在墙角,月光从高处的小窗斜斜地照进来,勾勒出几分少女瘦削的轮廓。
晏昭将食盒放在了地上。
“尝尝吧,习艺馆膳堂今日做了古楼子和汤饼,味道不错。我还叫人去买了东平街的杏酪和三勒浆……听何絮来说,你爱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