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亮的大刀倏然举起,刃尖上闪过一道冷光。
那刽子手高喝一声,在台下众人目光中一刀劈下——
刀落下的瞬间,晏昭看见焦训之唇边嗪着一抹释然的笑意,仿佛终于挣脱了束缚她一生的枷锁。
鲜血喷溅而出,围观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呼。晏昭站在原地,恍然间想起焦训之在习艺馆中作画的模样——她最爱画山水,笔下的远山总是笼罩着一层薄雾,似近似远。
不远处传来的哭喊声将晏昭拉回现实。
焦家剩余的人依次被拉上刑台。此后,还有李家与莲花观众人。
有人哭嚎求饶,有人面如死灰,更有人破口大骂。
鲜血逐渐汇成一股,顺着刑台的沟槽滴落,在台下晕开一朵朵暗红的涟漪。
晏昭沉默着转身离去,却不小心撞上了人。
那人带着兜帽,遮住了半张脸。
“抱歉。”她低声道。
“你你你……”被撞着的人后退了几步,语无伦次地胡乱出声,“你别看我。”
这声音……
她微微挑眉,抬手拉住了那人的衣领:“何絮来?”
“别叫我的名字!”她顿时急切地上前想要捂晏昭的嘴。
“昨天不是说说焦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若被人看见……”晏昭挑眉轻笑,故意逗她。
何絮来将她拉出人群,等走远了之后,这才将兜帽摘下。
“我、我就是没见过斩首,来瞧个热闹。”她眼神发虚,躲闪着说道。
晏昭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你坐马车来的?丫鬟呢?”她低声问道,“赶紧回去吧,这里人多眼杂的,不是久留之地。”
何絮来将兜帽戴回,悻悻道:“知道了……”
她最后看了那刑台一眼,便低着头离开了。
直到目送何絮来上了马车,晏昭这才收回视线。
她沿着长街,慢慢往回走去。
身后吹来的冷风里,似乎还卷着些血腥气。
不知这一缕气味,又是从何人脖颈上溢出的呢?。
西市街头,三日后仍飘散着淡淡的血腥气,刑台上残存的血渍逐渐变成了暗红色,路人莫敢侧目。
神仙药这一大案终于是事了人尽。
可是,随之牵扯出的风波却还尚未结束。
这日,右仆射晏惟在转日的大朝上主动向皇帝请辞。
“臣晏惟,年迈体衰,心力已尽,恳请陛下准臣致仕归乡。”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叫整个朝堂都倏然一静。
“爱卿何出此言?”皇帝的声音从上头传来,辨不出喜怒。
晏惟躬身再拜:“臣近年常觉精神不济,恐误国事。况小女已然入仕,臣愿让贤路,归耕青州。”
殿内落针可闻。
不论是否是晏党,此刻众臣的心中都不免有些五味杂陈。
“准奏。”良久,皇帝终于再次开口,“赐金百两,绢五十匹,以慰卿多年勤勉。”
“臣叩谢天恩。”晏惟于殿中跪拜叩首,“陛下龙恩浩荡。臣惟愿圣躬康泰,江山永固,则臣虽布衣蔬食,亦感恩无极。”
……
右仆射辞官,这可称得上是惊天动地的消息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