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所有乘客登机完毕,航班启航。
一直没能与贺清砚搭上话的娄彩妍又想出了新的花招。
“我看先生你手边也没个什么打发时间的东西,飞机虽然快,但也要两个小时的时间呢。我这里多带了一本书,不知道先生你需不需要?”
她说着,将包里的一本《乌合之众》递了过去。
贺清砚三次被搭话,耐心已然告罄。
换作平时,他只需要亮出无名指的婚戒就能解决七成的麻烦,剩下的三成也会有助理帮他排忧解难。
但此刻,他什么都没有。
男人思忖片刻,脑中有了个绝佳的主意。
他侧身看向卷发女人:“抱歉,我妻子醋劲大,不喜欢我和陌生女人搭话。”
娄彩妍一愣,这是什么借口?她又再一次看向男人的手指,确认上面没并没有佩戴婚戒。
她收回了书,佯装出几分委屈:“如果先生觉得我打扰到你了,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没必要拿出这么离谱的借口来敷衍我吧。”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在敷衍你?因为我没有佩戴婚戒吗?”贺清砚摩挲起干干净净的手指,眼睛看向卷发女人,唇角勾起,“谁叫她嫌弃我原来准备的婚戒不够特别,特地重新找人定制了一对,到现在我还没有拿到新的婚戒而已。”
“这个理由够了吗?”
男人唇角带笑,眼中的冷意却刺得娄彩妍身躯一颤。
女人立刻闭上嘴巴,不再自讨没趣。
贺清砚转过脸,脸上的笑容快速褪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说了个多么可笑的谎言。
舱内重新恢复安静,就在贺清砚以为,这次航班就将如此平淡且安静地度过时,飞机猛地一阵颠簸。
其他人还没有从突发的变故中回过神来,一阵嘹亮的啼哭声响彻头等舱。
保姆大脑仍处在混沌中,却还是下意识地便开始哄起孩子来,但是这一次,无论她用什么方法,都没法使孩子安静下来。
喧闹的啼哭加之仍在非正常颠簸的飞机,有些脾气差的人已经开始骂骂咧咧。更多的人则是提起了十足的警惕,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担忧。
贺清砚眼皮颤了颤,有种很不妙的预感。
乘务长的到来彻底落实了他的预测。
机舱内乱成一片,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哭嚎和咒骂,贺清砚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按了按眉心。
一些被他忽视的记忆碎片,此时在他的脑海中横冲直撞起来。
时间是宋瑞澜乘坐的飞机失事后。
贺夫人让他去看看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的宋悦葳。
女生蜷缩在角落里,听到他开门进去,也没有任何动静。
他靠近人身边蹲下,后者才从自我封闭的状态中缓缓抬起头,无光的房间里,他模糊看见了一双已经哭得红肿,眼白上遍布血丝的眼睛。
他从来没有安慰过人。
辩论场上能言善辩的四辩,在此刻词穷得厉害。
宋悦葳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儿,干涸的眼睛又一次涌出泪来,似是最后仅存的心里防线彻底崩塌。
女生抵在他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滚烫的眼泪浸透衬衫烫到了他。
她哭了很久,啜泣声一点点地低下去直到彻底消失。
贺清砚察觉到有一只手攥住了他胸前的衣襟,用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问他:“我刚查过了,权威数据说一个人遇到一次致命空难的几率只有470万分之一,也就是说,即便每天都搭乘飞机,那也要大约1。5万年才会遇到一次空难。可为什么,这种事情就偏偏发生在我爸爸身上,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五次坐飞机。
“贺清砚,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他当时好像回答的是:“概率学的本质是统计过去,而不是预言未来。无论怎么微小的概率,在发生的那一刻就成了必然……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节哀。”
现在这分必然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贺清砚翻出手机,倒着往回翻阅两人的聊天记录,即便那些记录他已经倒背如流。
自宋瑞澜因为空难去世后,他每一次出行,宋悦葳都会不厌其烦地卡在飞机起飞前,给他发来平安祝福,落地后又第一时间询问他的情况。
那怕两人隔着十多个小时的时差,她那边还是凌晨三点,也都一次不曾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