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惊天动地,平息过后,裴祝安却并未恢复平静,甚至隐隐想笑,为这桩意外,也为这桩天意弄人。
他心中觉得荒谬,但更多是难以抑制的恨意,火种般噼啪作响,不止不休。
经过多方评估,“螽斯”基本只剩下两条路,一条是死路,一条则是老路,重演当年那场铤而走险。
次日的会议上,项目负责人问裴总,我们现在怎么办。
良久,裴祝安开口,声音低沉。
“中止项目。”
一片沉默,会议室如同死寂的战场,一呼一吸都带着铩羽而归的痛楚。半晌,不知谁长叹一口气,铅块般沉重,绝望与不甘自空气中弥漫开来。
这种心血付之东流的滋味,实在太难受。
裴祝安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愧疚,愤怒,失望彼此交织,他觉得窒息,明明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些什么,但眼眶微热,喉头像哽住了,竟然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思绪蓦然中断,空气中传来一道声音——
“我觉得这个项目还有希望!”
无数双眼睛猛地转向声音来源,是个女性员工,裴祝安问:“什么意思?”
“凌山在这方面并不专攻,但如果与其他公司联合,或许能有转机。以我的了解,我们的选择不多,或者说,有这个能力的。。。。。。。只有一家。”
“继续说。”
女人抬起眼,对上裴祝安的浅灰色瞳仁。希望潜伏其中,不算炽热,却像困兽攫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勉力支撑,不愿松开。
她顿了顿,缓声说出个名字。
“百川科技。”
话音落下的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变了神色。
。
做出决策前,公司内部足足讨论了几日,最终结果却高度一致。
如果不想放弃“螽斯”,那么百川集团便是他们的首选,并且,是唯一选择。
提及百川,旁人都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比起父亲,陈恪不遑多让,甚至更胜一筹。
只可惜英年早逝,留下偌大家业,而本该是颐养天年的陈安闵,如今仍不得不在商场奔波操劳。
裴祝安却深知,这位掌权人有多难缠。
他勉强振作精神,自嘲一哂:“总比在陈恪活着的时候去求情好。”
汤特助却叹口气,神色不忍。
“如果陈总还在,他绝不会在这个时候难为您。”
正午时分,光线炽烈刺目,映在公司顶楼遒劲有力的“百川”二字上,如金汤流淌,炽热而沉默地俯视脚下行人。
CBD地区高楼林立,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白领光鲜亮丽,但个个步履匆匆,无人有暇停留,更无心仰望那些矗立天际的坐标。
相比之下,人潮外,裴祝安的身影尤其格格不入。
外界皆称百川盛名赫赫,是无人能撼动的商业巨擘。他却清楚,那光鲜亮丽的表象下藏着太多腐朽与污秽,愈是镀金,内里便愈发不堪。
他今天没吃饭,胃里空荡,但当过往的一幕幕涌上心头时,恶心感却陡然生出,胃液翻涌,连脚下的柏油路都仿佛在缓缓融化。
走入百川,前台工作人员笑容可掬,但问及什么时候能见到陈总,得到的答案却简单明了——
等。
指针一圈圈绕过刻度,在第一个小时即将耗尽时,终于有人来请裴祝安。
董事长的办公室位于顶层,电梯门合拢的瞬间,他无声深吸一口气。
多年不曾踏入百川,这里的一切却与记忆中别无二致,正厅的油画还是裴祝安当年送来的那幅,名叫逐浪,记得陈恪当时笑眯眯地道谢,说真适合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