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下,少女撑手在他上方。
那一袭粉袄的青稚少年便仰躺在积雪乱石中,似真似假地痛呼了一声,而后仰着头笑眯眯地看上方近在咫尺的白衣少女,笑嘻嘻道:“又被师姐躲过去呢~”
少女一只手撑在他颈侧的雪地中,另一只手慢慢从他腰下抽出。
手背上俨然已被乱石刮伤了数处,压红数条。
粉袄的少年便于她撑地欲起时,忽然伸手圈住了她的颈,星子一样的大眼忽闪忽闪:“可惜师姐每次都忍不住拉绮之一把,最后还是要陪我一起摔。”
白衣少女脸上是一副极漠然无意的神色,伸手欲从颈后拉下他的手。
粉袄少年便又眨着一只眼,看她道:“只是师姐怎么知道绮之只是跟你闹着玩儿?不是真的想害死你呢?”
少女拉下他手的那只手突然停住,感受到自己颈间正有热烫的血在汩汩流出。
……
第283章孤
端木若华空茫的双目一瞠。猛地从梦中惊醒。
就睡在屋内另一张简榻上的璎璃立时醒来,不及穿衣便两步急行至端木榻前:“先生!先生怎么了?!”
女子汗湿额发,几分懵然地望着眼前的黑暗和虚无。
璎璃觑见女子额上的冷汗,面色立时变得肃重:“叶姑娘交待,若然先生做了噩梦,便是清云鉴有所警示,当立时布阵以请天示……”
榻上女子仍是无言,亦未动。
好半晌,轻摇首道:“非是噩梦……只是一些旧事。”
璎璃怔愣:“只是旧事?”
女子微不可见地颔了首:“只是旧事。”
暑气凉风在夏夜里轻轻拂过,庄园内病者身上的腐肉疮疱之气于简屋中仍隐约可闻,女子撑坐榻上,只觉周身微冷。
适值丑时,璎璃穿罢衣裳便出,打来温水给榻上女子擦了擦身上的汗,而后重又扶着女子躺下了。
榻上之人似回少时,那时双目未盲,她时常看见那张白皙精致的稚子童颜,眨着眼对自己似顽劣、似玩闹般调皮地笑。
她至今也未能分清,他与自己笑时所存之意是善,还是恶。
只因少时即孤,自幼无亲,她身边不曾出现过太多人,于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便都记得清晰。
……
“师姐,你刚是被绮之吓到了吗?”雪地上的少年笑嘻嘻地从少女颈后拖出一物。
是一只伤了后腿的灰毛野兔。
它的后腿似被短刃削掉一大块皮肉,正汩汩地流着鲜血,赫连绮之将它从少女颈后拖到自己身前,那汩汩流出的鲜血便从少女颈间一直拖流至胸前,染脏了她身上白衣……晕染,凉却,结冰。
“晚饭加上这只兔子呗~好不好?师姐你看我都打来了~”
白衣少女看着他拎在手中的兔子,目中终于浮现波澜,静了少许,撑手而起后伸手于他,轻言道:“给我么?”
赫连绮之翻身而起,笑嘻嘻地将拖着血腿不停挣动的野兔递到少女面前。“当然给师姐~打来就是给师姐做晚……”
白衣少女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野兔,抱入怀中。
后不待赫连反应,便丢下竹篮和未洗净的菜蔬,纵身行远。
待赫连愣罢,追回含霜院中,白衣少女已经给那野兔包扎好,关在了饮竹居内一隅,铺上些干草,正喂着些秋日里晒干的玉米粒。
赫连追来望见,正要进屋逮那野兔,少女迎着他的面把门合上了。“师弟请出,我擦洗换下脏衣便去备膳。”
粉袄的少年在门外偷看了一会,回头便见院门处墨然提着洗净的菜蔬慢慢行回。
“小师妹呢?”
赫连绮之挑着眉笑一声:“师兄去找没见着,就帮师姐把菜洗了?”
另有人也是语声讽刺地接道:“怎么我和小师弟去摘菜择洗,不见师兄去找,也不见师兄帮忙?”
墨然转目看了一眼怀抱一堆虫蛊瓶罐正行过的彩衣少女,未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