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知道。”谢璜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这些年母子俩相依为命,此刻亲人即将永别的恐慌,让他一向平静的脸上第一次显出茫然无助,仿佛骤然被遗弃在无边荒野。
“妈……知道……都知道……”李娟艰难地抬了抬手,谢璜慌忙紧紧握住,眼泪更是汹涌。
“小璜……离开……他吧……妈……不需要……钱……咱们……还……还给……他……妈……一分……”李娟最终没能说完最后的话,手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谢璜明白母亲未尽之意。他每月打给她的钱,她分文未动。否则,病情又何至于此。可李娟不知道,成为禹北珩的情人,哪怕只是情人,也是谢璜心甘情愿的选择。只是如今,他终于失去了所有再与禹北珩纠缠下去的理由。
空空荡荡的病房里,只剩下谢璜压抑的低泣,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
禹北珩来医院复查时,正撞见谢璜如行尸走肉般推着盖着白布的病床往外走。那道失魂落魄的身影,像一根无形的刺,猝不及防扎进禹北珩心口,带来一阵陌生的、不受控的揪痛。他定定望着那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眉心不自觉地拧紧,心底竟莫名涌起一阵失重的慌乱,仿佛遗落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这人之前这么瘦的吗?禹北珩拧着眉想。
“禹总?”段陵拿着报告回来,见禹北珩失神,低声提醒。
段陵顺着禹北珩的目光看去,“咦”了声道:“那是谢先生吧,是生病了吗?脸色这么差。”
禹北珩这才回神,古怪地看了段陵一眼。段陵连忙向禹北珩汇报检查结果:医生说他恢复得不错,小臂钢板可以拆除,但骨头尚未完全愈合,仍需谨慎。
禹北珩静静听着,脑子里却挥不去谢璜那孤寂的背影,搅得他心烦意乱。
“你和他关系还不错啊?”他突兀开口。
段陵惯会察言观色,此刻却摸不准禹北珩的心思,谨慎回答:“您说谢先生?谢先生人长得好脾气也好,和属下还算谈得来。”
果然是个能勾搭人的小妖精。
禹北珩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结。决定将那个蟹什么黄的抛出脑后。
问道,“周六晚上,那狗崽子要去周氏的晚宴?”
“是的,禹总。周家大少有意投资娱乐业,三少似乎想过去分一杯羹。”
禹北珩冷哼:“人穷倒是积极。”
段陵噤声,心里却想:三少何止积极,还曾试图挖您的墙角呢。这话他自然不敢说。
“查清楚他们会面的地点。”
“好的,禹总。”
交代完毕,禹北珩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禹家近来鸡犬不宁,那个半路杀回来的“狼崽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让老头子松口认他回门,还隐隐有重用之势。
纪晴自然无法坐视,愈发歇斯底里。禹北珩成了直接的受害者,短短一个月,身上便添了数道新伤,最显眼的是额角那道尚未拆线的长疤。
谢璜在殡仪馆守了两天,本就严重的营养不良加上心力交瘁,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地,被前来探望的顾渊紧急送往医院。
醒来时,沈峤神情严肃地警告他:若再这般糟蹋身体,别说他自己,连腹中的孩子也性命堪忧。谢璜这才勉强打起精神,在医院静养了一天。第三天,他将母亲的骨灰安葬入土。
近一个月未曾归家,推开门,桌上已落了一层薄灰。谢璜望着这空寂的屋子,轻轻叹了口气。果然,禹北珩一次也没来过。
也罢,本该如此。
搬家是体力活,以他现在的体力,只得暂时搁置。谢璜有些庆幸禹北珩没赶他出去。
因母亲的事,谢璜一个月没工作了。如今尘埃落定,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只是那份“规律”里,浸透了挥之不去的孤寂与茫然。
九月初的晚上,北园酒楼门口。
禹北珩与周启道别,身旁还跟着一个穿着风格略显古朴的男人。男人看向禹北珩的眼神,带着审视与不解。
“恭喜啊,三弟。”禹北珩侧目瞥了他一眼。
禹雪辰唇角勾起一抹低笑:“同喜。只不过,弟弟有些不懂二哥的意思了。”禹北珩竟主动让利五个百分点,也要加入这家初创的娱乐公司,怎么看都非明智之举。
禹北珩挑眉:“你不是缺钱么?二哥施舍给你,不高兴?”
“高兴,”禹雪辰笑容不变,眼底却无温度,“若是二哥肯施舍大禹总裁的位置,弟弟会更高兴。”
禹北珩也不恼:“哦?那就要看三弟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意味深长地斜睨了禹雪辰一眼。
禹雪辰脸上笑容纹丝未动,迎视着禹北珩:“怎么,二哥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