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三爷并不理会府中俗务,她便把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府中人情往来,甚至公主跟前的尽孝,她都替三爷周全着,显然三爷对她也颇为倚重。
她只当自己已经半只脚踏进了姨娘的门槛。
可今日,三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无名邪火,竟对她这般没脸。
枉费她往日处处妥帖,细致周到,却并不能换来他些许怜惜,这么一想,几乎落下泪来。
这时沛白却悄悄挪过来,也不敢言语,只给她使眼色,示意她看书房外的廊檐下。
迎彤疑惑,顺着她眼色看过去,便见那小黑丫头阿磨勒正扎了马步,两手各托一块青石,纹丝不动地立在风中。
迎彤不解:“这是?”
沛白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我听说,爷从殿下那里回来后便大发雷霆,要这阿磨勒领罚,想来爷这火气并不是因你我而起,估计是外面的事出了什么纰漏。”
迎彤听了这话,心中稍缓,又低声道:“你打探过吗,阿磨勒为何被罚?”
沛白:“我问了,可阿磨勒那人你也知道,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缘由,只一味说偷了,她偷了,她给三爷偷了,听得我急死,也不知道她偷了什么!”
偷东西?
迎彤不敢置信地瞥了一眼远处的小丫头。
这丫头满脸漆黑,身上也黑,没见过这么黑的人,据说她爹是黑奴。
这样的丫头,连官话都说不利索,万万没想到,竟然偷东西!
她心中嫌恶,冷笑了声:“往日还当她是个憨直性子,不晓世事,对她多有关照,不曾想竟然做出这等下作事,倒带累我们受气!”
沛白:“可不是嘛,竟是个贼呢!”
迎彤低头看了看怀中那包白蜡:“罢了,今日既然遭了连累,只能认了,三爷说要送了这白蜡,估计是不想落下慢待兄弟寡妻的名声,既如此,那我给她送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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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傍晚,顾希言才要丫鬟放下窗子,关上院门,便听外面动静,却是迎彤来了。
白日才和陆承濂说过话,如今想来依然脸红耳热的,突然就见他家丫鬟来了,顾希言多少有些不自在,忙命人请了进来。
迎彤进屋后,便将一个锦包塞过来:“六奶奶是风雅人,秉烛夜读,自然少不了熬蜡,这些都是旧年宫里头得的白蜡,比外面的要好,我们左右也用不完,六奶奶若是不嫌弃,留着用吧。”
顾希言明白这是为了那几个底样,她自然不好收,毕竟几个底样,也就几日功夫,不值钱,可这白蜡是贵重之物,这么一大包,只怕要不少银子,她怎么可能要!
迎彤却坚决要给:“奶奶有所不知,这是三爷吩咐的,若是奶奶不收,奴婢回去也没法复命。”
这话一出,顾希言惊得不轻。
陆承濂什么意思,他竟说给他家丫鬟听?大家伙都知道了?
她不敢置信,拧着细致的眉,困惑地看着迎彤:“你们三爷,三爷吩咐的?”
迎彤看顾希言那惊讶的样子,满心无奈,只好解释道:“是,三爷特意吩咐的,定要奴婢把这白蜡送与奶奶……”
说到这里,她低声叹道:“往日奴婢对奶奶多有不敬,冒犯之处,还请奶奶海涵。”
她虽只是一介侍女,但心比天高,如今却要低头给顾希言赔礼,顾及自己颜面,言语间便含糊起来。
顾希言却瞬间羞得满面通红。
她以为迎彤说的是陆承濂,是在替陆承濂请罪。
她攥着拳,心想,这男人往日看着也是周全稳妥的,结果呢,他在做什么!
自己求他办事,已经是抱着豁出去的心思,其间言语情态,娇羞卖乖,自己回想之下都羞耻难当。
她只以为是两个人间的私密,外人万万不知。
可如今,却被他的侍女就此捅破,还送了什么白蜡来!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吗!
顾希言羞得心都在颤,恨不得当场昏厥过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