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你怎么来了?”林知微扬起笑脸,“冷不冷,我们进院子里说话。”
“不了,”林知珩摇头,眼神眼神飘向角门后方,“侯府门第高,我进去不便。就在这儿说几句。侯府管家捎来的家书我已收到,只是心里仍有些不踏实,就想来见你一面,亲眼看看你有没有在这受欺负。”
林知微:“阿兄多虑了。侯爷对我很好,侯府其他的长辈也对我也甚是满意。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妹妹多招人喜欢。”
林知珩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中分辨真假。见妹妹神色坦然,不似作伪,稍稍松了口气:“只要侯爷真心待你好,我们也就放心了。爹……和我就是怕你受了委屈,独自忍着。”
“你看我,是不是比在家时气色还好了些?”林知微握住兄长的手,冰凉的让她心疼。她故意凑上去,鼓起脸颊,“你从前不是最爱捏我脸了嘛,你快再捏捏,看我是不是长胖了”。
林知珩心中酸涩更甚。他从怀里掏出一袋油纸包塞给林知微:“这是爹让我带给你的,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李和家的糖炒栗子,还是热乎的。”
林知微鼻尖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她赶紧低下头,瓮声道:“替我好好照顾爹。阿兄,你在外也要当心,军需司的差事……”
一道尖细刻薄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哟,这是那里野小子?在侯府角门拉拉扯扯的,污了旁人的眼不说,也太丢侯府的脸面,成何体统!”
林知微回头,只见二太太柳氏身边的陪房钱妈妈,正扭着腰走过来,眼神不善地上下打量兄长。
对方来势汹汹,看着就没安好心。
她递给拈霞一个眼神。拈霞迅速会意,朝着来时的方向,悄然离去。
林知微侧身将兄长挡在身后:“钱妈妈,这是我娘家兄长林知珩,特来侯府探望我,不知哪里不成体统?”
钱妈妈堆起假笑,眼神扫过林知珩洗的发白的衣角:“哎哟,原是舅老爷!恕老奴眼瞎,没瞧出您的身份。可侯府规矩,亲眷往来也得递帖。您这样悄没声地堵在角门,传出去倒成了侯府怠慢。可话又说回来:没帖子的,又算哪门客人呢?”
这话刁钻。侯爷病着,林知珩又只是个小吏,哪敢往侯府递帖子自取其辱。
林知珩耳根通红,瞥了眼角门后的位置,攥紧的拳紧了又松。
林知微心头火起,声音微扬:“我是侯府明媒正娶的正室,娘家兄长来探,还要什么拜帖?眼下侯爷病着,府里一切从简,妈妈非要拿这些虚礼去烦他不成?”
“微儿,慎言!”粗砺的声音自角门暗处响起。
众人皆惊,循声望去。
林文安身着老旧武官常服,拄着根磨得光亮的拐杖,微跛着从角门外的石阶上走来。
他目光沉静,朝钱妈妈略一颔首:“小女年轻失礼,妈妈见谅。老夫林文安,特携犬子前来探望,未及投帖,唐突了。”
“爹!”林知微惊呼出声,眼眶登时就红了。
父亲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不仅悄悄过来看她,还为她跟一个下人低头。
钱妈妈有些慌了神。
她平日里仗着是沈二太太的陪房,嚣张跋扈惯了,见新来的侯夫人脾气好且毫无根基,得了二太太的暗示,便想趁机磋磨她。
只是她敢刁难一个毛头小子和丫头,却不敢对侯爷名正言顺的岳丈放肆。
她嘴唇有些哆嗦,不敢接话。
福伯焦急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林老爷、舅爷!老奴来迟了,恕罪!”他身旁还跟着去而复返的拈霞。
他快步上前,对着林文安深深一揖,随即转向钱妈妈,厉声道:“糊涂东西!还不快向林老爷和夫人赔罪!侯爷早已吩咐,林老爷和舅爷是府上贵客,无论何时前来,皆可直接请入花厅奉茶!”
钱妈妈脸色煞白,扑通跪地:“老奴不知是侯爷安排,冲撞了贵人,请夫人和林老爷、林少爷恕罪!”
福伯:“还不快退下,平白在这儿污了贵客的眼。”
二婶的刁难、下人的嘴脸、连日绷着的劲儿,原已让林知微心口发紧,可当看见父亲拄着拐杖站在风里受辱,沈恕的暗中相护,林知微内心撑了许久的硬壳,终于松动了。
她快步走到父亲身边,揽住他的胳膊,声音止不住发颤:“爹,您怎么来了?风从角门灌进来这么冷,您的腿又该疼了吧?”
林文安轻拍她的手,低声道:“不疼,裹了厚棉裤呢。家里有你哥盯着,一切都好。我就是总想着,你夜里是不是又得起来煎药,睡不安稳,便来瞧瞧。”
………
一行人随着福伯前往知著院的小花厅。
花厅里炭盆烧得旺,偶有火星迸溅。
沈恕半靠在软榻上,身上依然盖着厚毯,脸上不见几分血色。
“岳父大人到访,恕小婿病体缠身,不能起身行礼了。”他声音虽轻,却语气郑重。
林文安在林知微搀扶下落座,拐杖轻抵地面,仔细端详他片刻:“侯爷安心静养便是,是老夫冒昧了。”
他接过女儿递来的茶,瞥见她眼下淡青,缓声道:“微儿自小没吃过什么苦,前两年他娘去了之后,才学着掌家。守夜、熬药、算账,从不躲懒。若在侯府有不周到之处,还请侯爷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