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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前夜（第1页）

周一清晨七点十分，高二（13）班的教室笼罩在一种异样的低气压中。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来，在课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驱不散空气里漂浮的粘稠感。祁寒刚把书包塞进抽屉，就感觉数道目光像细针般从不同角度扎在他背上。前排几个女生凑在一起低声议论，声音压得极低，但“转校生”、“打架”、“狠”之类的碎片词语还是飘了过来。见他进来，她们立刻噤声，眼神却写满了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就连一向活络的陈然，也一反常态地没有凑过来侃大山，只是隔着几排座位，投来一个复杂难言的眼神，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桌上的笔。

一切的源头，是上周五篮球场上那场短暂却激烈的冲突。经过周末两天的发酵，“转校生祁寒身手狠辣，把徐辉胳膊拧脱臼”的流言，已经在年级里演变成数个更加夸张的版本悄然传播，甚至添油加醋地描绘了根本不存在的“血腥场面”。

第二节课后的课间操时间，这种暗流终于涌上表面。祁寒在洗手台前低头洗手，冰凉的水流冲刷着指尖。徐辉和三个跟班晃了进来，故意将旁边的水龙头开到最大，“哗”的一声，冰冷的水花猛地溅湿了祁寒的白色校服袖口，深色的水渍迅速晕开。

“哟，这不是咱们的‘武林高手’吗？”徐辉阴阳怪气地笑着，刻意活动了一下那只据说被拧脱臼的胳膊，动作灵活得毫不勉强，“怎么，今天还想拿谁练练手？胳膊痒了是吧？”

祁寒关掉水龙头，抽出两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和袖口的水渍，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平静无波：“好狗不挡道。”

徐辉脸色瞬间铁青，刚要发作，一个冷淡的声音从门口插了进来：

“徐辉，物理作业交齐了吗？王老师让你现在去办公室一趟，好像是你上次的测验卷有问题。”

陆昭不知何时站在洗手间门口，臂弯里抱着一沓整齐的作业本，目光平静地看着徐辉。他甚至没看祁寒一眼，但那股优等生自带的、不容置疑的气场，却让徐辉嚣张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

“知……知道了，陆神。”徐辉悻悻地应了一声，狠狠剜了祁寒一眼，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祁寒将湿透的纸巾团成团，精准地抛进角落的垃圾桶，走到陆昭身边。两人并肩往教室走，一路沉默。塑胶地板上映出他们一长一短的影子。直到快到教室后门，祁寒才极低声地说了句：“谢谢。”

陆昭脚步未停，目光直视前方，只是淡淡回了句：“顺路。”但他抱着作业本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窗外的云层堆叠起来，天色有些阴沉。班主任谷怡老师面色严肃地推门走进教室，目光在班里扫视一圈，最终定格在靠窗位置的祁寒身上。教室里的窃窃私语瞬间消失，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操场上体育课的口哨声。

“祁寒，你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祁寒合上看到一半的物理书，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在他经过陆昭座位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陆昭正在草稿纸上演算的笔尖猛地停顿了一下，在纸上留下一个浓重而突兀的墨点，像一只窥探的眼睛。

办公室里，气氛凝重。除了面色严肃的谷怡，还有脸色难看的徐辉和他的父母。徐辉的母亲，一位穿着讲究、妆容精致的女士，一见到祁寒，立刻激动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他的鼻尖，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充斥在狭小的空间里。

“谷老师！就是他！就是他把我们家小辉打成这样的！你看看，这胳膊现在还有点肿呢！”她一把拉过徐辉的胳膊，袖子撸上去，露出那截所谓的“伤处”，上面连一点红痕都几乎看不见了。“这种有暴力倾向的学生，怎么能留在我们学校？万一以后再伤害其他同学怎么办？”

徐父则始终板着脸，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祁寒，像是在评估一件麻烦商品的价值，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和压迫感。

谷怡眉头紧锁，揉了揉太阳穴：“祁寒，徐辉同学和家长反映，你上周五在篮球场对他动手了，有这回事吗？”

“有。”祁寒回答得很干脆，目光坦然地看着谷怡，“但他先动手，用篮球全力砸向我的脸。我只是自卫，控制住他，让他道歉后就立刻放开了。至于脱臼，”他瞥了一眼徐辉那活动自如的胳膊，“纯属无稽之谈。”

“你胡说八道！”徐辉跳起来，脸红脖子粗，“我就是轻轻扔了一下，是你自己躲开了！然后你就下狠手！”

“轻轻？”祁寒终于转向他，眼神冷了下来，像结了一层薄冰，“需要我现在就去保卫科，申请调取篮球场附近的监控吗？虽然听说设备最近在检修，但也许还能恢复数据？正好可以看看你的‘轻轻’是怎么个力度，角度又有多刁钻。”

徐辉瞬间语塞，眼神闪烁，气势明显弱了下去。徐父见状，语气放缓了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谷老师，年轻人冲动，我们理解。但不管怎么说，动手总是不对的。我们也不希望把事情闹大，影响孩子学习。这样，只要祁同学能认识到错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我们小辉诚恳地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我们也不再追究。”

谷怡看向祁寒，眼神里带着一丝为难和询问。她显然不完全相信徐辉的一面之词，但作为班主任，她更希望息事宁人，维持班级表面的平静。就在气氛僵持不下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谷怡应道。

陆昭拿着一份文件推门进来，神情自若：“谷老师，这是您要的物理竞赛最终报名表，我都核对整理好了。另外，这份是总务处刚送来的教室设备报修单，需要您签字确认，主要是关于篮球场附近那几个监控摄像头的检修申请。”他说话条理清晰，将两份文件轻轻放在谷怡桌上。

谷怡点点头：“好，放这儿吧。辛苦你了。”

陆昭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在谷怡身上，语气平常地补充了一句，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谷老师，上周五体育课自由活动前，我正好在器械室门口清点器材，看到徐辉抱起篮球，确实是朝着祁寒脸部用力砸过去的。祁寒当时的反应，从行为逻辑上看，确实属于合理的、瞬间的自卫范畴。如果需要客观描述当时的情况，我可以配合。”

他的话清晰、冷静，不带任何偏袒的情绪色彩，却像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徐辉父母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纷呈，一阵红一阵白。谷怡也愣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了陆昭一眼，又看向一脸镇定的祁寒。陆昭的证词，尤其是那份“恰好”出现的监控报修单，让徐辉父母所谓“轻轻扔一下”的说法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