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黑松林占地约有万顷,其中山石、溪流不可计数,仅凭地图上标注的那条小道,自难窥其全貌,方要入了松林密处才晓得高枝低灌叶障目,山重水复疑无路。斯堪曼身形矫健,在林梢枝头跃行,又好似不必凭借那些枝干亦可腾空翱翔,体态轻盈就如同一只飞鸟。
可怜页目向笨拙,只得在荆棘丛中穿行,他急喊:“慢些!地上不比高处,待会准跟丢了!”
斯堪曼闻言返身落地,怪道:“不是说《辉照》中有门法,动似光阴变幻,你怎么不会?”
此话确实不假,页目向累得气喘吁吁,也难得与他解释,只道:“什么书讲的如此齐全?那确是我不济了。”
斯堪曼鄙夷道:“练功偷懒可不行。我这次先送你过去。”说罢搭过页目向肩膀,跳上枝头,朝前跃去。页目向觉着他虽行为乖张,但确无恶意,遂默许其举动。
两人行去不远,忽然迎上一黑云状物疾行而过,险些撞上二人。页目向刚想问责,却听见斯堪曼道:“他们自己来了。”
页目向喜极,连忙要下去相会,尚未落稳便听见炎煜朱在喊:“往哪逃!”定睛一看果真是炎煜朱。
炎煜朱本一脸怒意,忽然瞧见页目向,遂才眉开眼笑,大步上前,喜道:“向哥你上哪去了!让我们好找!”
页目向正要问他详情,木弈轩正好也从林中探出身子,也还劝着慢些,忽然见着页目向,也喜笑颜开,迈步上前,喜道:“向哥怎么出去也不跟我们知会一声?必须请我们一斤风吼茶饼!真是吓坏我们了!”
页目向见着二人平安无事,长舒一口气,笑说:“我不过是去散散步,你们便起床要寻我,真是一刻也离不得我!”
斯堪曼倚在树枝上,打着哈欠,略有不合时宜的问道:“你们刚在追什么?那团黑雾吗?”
炎煜朱和木弈轩这才注意到他,以为又是什么怪人,皆起势以待。页目向忙介绍道:“他是斯堪曼,是他指我到这儿来找你们的。”
炎煜朱忙收拳,好奇问道:“你看见他了?那家伙本事不大,逃得倒挺快,忽然变成一溜烟就飞走了!”
页目向忙问:“你们和人交手了?没伤着吧?”
木弈轩明显受气,埋怨道:“那人实在不可理喻,我们寻你途中逢上他,想问他情况,左一句妒忌右一句嫉妒的,也不知是有什么执念,弄得自己多光荣似的!反复就那一句话,问他东,答嫉妒,问他西,还是嫉妒,这不存心气人嘛!”
炎煜朱觉着木弈轩说得不过瘾,骂骂咧咧道:“岂止不可理喻!没说几句还要伤我,嘴上还不闲着,又放了好些烟还想暗算,结果被我一把擒住摔在地上,又给了他几弹火流星,真是解气!”
页目向问:“那人叫什么?”
木弈轩回想片刻,道:“他在烟里大喊大叫好一阵子,自报姓名叫什么心生狸还是生心狐的。”
炎煜朱提及他就一股无名火,气道:“定是患了失心疯!”
页目向摇头道:“这怕不是失心疯,他可能就是陆匪七罪宗之一。”炎煜朱木弈轩自然是不清楚什么七罪宗,页目向便将先前山贼招供的话转述给二人,又说起先前页长老交待过陆匪的事。
木弈轩纳闷道:“我也读过宗教文章,也不见得嫉妒大罪需要将这二字挂嘴上?”
页目向笑道:“他们哪读过这些书,定是偶然闻得这个名头,以为文雅响亮,牵强附会上罢了。”
斯堪曼冷哼一声,喃喃道:“把罪愆当美名的蠢材。”
不知现在时辰,天还漆黑一片。页目向提议:“先回营地,明早再细说,或许还得去卫城厅一趟。”
木、炎二人同意,斯堪曼也自觉跟上前去。
却说心生狐与木、炎二人交手不敌,吃了亏便灰溜溜地往密林深处逃去,黑雾行径处,百草凋零,忽然有人叫他:“狐狸你往哪去?”黑雾抖落散去,从中现出个人来。心生狐眉眼娇媚,身材窈窕,正以为是个曼妙女子,开口却是清脆男声:“芃丝哥。”问话这人也是一副美人相,举手投足间多些涵养贵气,像是咬着金汤匙出生。两人虽服饰妆容相似,举手投足间却分明不同。美人揽过另一个美人,挑逗道:“宝贝,你只不过去追些虫豸,怎么落得如此狼狈?”心生狐也不看他,别过脸去,眼睛里满是阴狠算计。芃丝还以为是什么情趣,口吻愈发宠溺:“怎么不肯与哥哥说?哥哥好替你出气去!”
心生狐故意道:“哥哥若是见了他们,却不肯为我出气了。”
被他一激,芃丝果真来了兴致,喜问:“可是遇见什么俊秀货色?”
心生狐还别着脸,不肯看他,芃丝便轻捏他下巴转过头来。他背着一脸阴毒,忽然神情委屈,竟真像是吃醋一般,撒娇道:“你果真见色起意,不肯管我!”
芃丝只想快些亲近佳人,早已忘乎其他,糊弄道:“弟弟还得告诉我他们人往哪去,我才好管你。”
心生狐矫揉造作断断续续地表白前事,又浓墨重彩地说几人何等清新脱俗,听得芃丝兴奋难耐,忙道:“弟弟既然旅途不顺不如早日返回秦淮,哥哥替你报仇就是。”心生狐也不揭穿他,装作犹豫不舍,讨些敷衍的宽慰才肯点头应允,等背过身才难得露出个真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