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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紫宸殿上罪与罚(第1页)

紫宸殿的梁柱投下森冷的阴影,将丹墀下的三人框在其中。陈琅捧着黑漆托盘,指腹因用力而掐进掌心——托盘里的骨签、钱范、密信,每一件都像烧红的烙铁。赵普站在左侧,玄色官袍的褶皱里还沾着磁州窑的灰,韩令坤则梗着脖子,铁甲的铜扣撞击声在死寂的殿内格外刺耳。

“陛下,”陈琅率先开口,声音打破凝滞的空气,“永济渠沉船中打捞的铅料模具,内壁刻有‘赵门金工信物’,与赵大人袖中骨签刻痕分毫不差。”他将托盘倾斜,骨签与模具在天光下拼合成完整的印记,“这足以证明,契丹毒钱的钱范,正出自赵大人的工坊。”

赵普猛地抬头,左腕的烫疤在官袍下若隐若现:“陈琅!你少在这里断章取义!”他向前半步,丹墀的金砖被踩出沉闷的响,“先父赵文枢因谏阻铅钱被贬,客死黔州!我铸这些钱,是要让天下人看看,这铅钱究竟能毒到什么地步!你推行的显德通宝,难道就没掺铅?”

“那是为解铜矿短缺的权宜之计!”陈琅的声音陡然拔高,托盘里的毒钱范发出轻响,“皇商司的新钱含铅量不足三成,且绝无散毒之能!可你铸的毒钱,铅芯裹金皮,遇热则散毒,真定府那个老汉,就因为用它买了半斗米,全家疯癫至死!这也是你所谓的‘警示’?”

“疯癫?”赵普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血丝,“我父亲当年在将作监,亲眼见过多因铅钱发狂的百姓!他们的惨状,比真定府的老汉更甚!你陈琅掌着皇商司,难道不知州县官为敛财,早把显德通宝的铅含量加到五成?我不过是让这毒,暴露得更快些!”

“所以你就勾结契丹?”陈琅步步紧逼,目光如刀,“幽州榷场的密账写得清楚,你用二十石铅料换了契丹五十匹战马,这些马后来成了冲击代州的先锋!杨业将军麾下的士兵,有多少死在这些马蹄下?”

赵普的脸瞬间涨红,又迅速褪成苍白。他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我给的是铅料,不是战马!是契丹人自己要用来打仗!”

“够了!”韩令坤突然出声,铁甲哗啦作响。这位殿前司都指挥使往前一站,挡在赵普身前,“赵普有错,我认!铅料是我从军械库调给他的,要罚就罚我!但他绝无通敌之心,不过是被仇恨迷了眼!”

“韩将军倒是义气。”陈琅冷笑一声,从托盘下抽出一张泛黄的纸,“可这张军械库出库单上,领器人写的是‘剿匪急用’,实际却入了赵普的工坊。你身为禁军统领,知法犯法,这也是‘义气’?”

韩令坤的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来。良久,他猛地跪倒在地,金砖被撞得震颤:“臣……臣是看赵普有才,想帮他成事!他说要铸一种‘能警醒世人’的钱,臣一时糊涂……”

“糊涂?”陈琅的声音里淬着冰,“你可知那些铅料铸成的毒钱,有多少流入军营?去年冬天,镇州军卒用毒钱买酒,整营人癫狂互杀,难道也是‘糊涂’能解释的?”

“那是意外!”韩令坤猛地抬头,额上青筋暴起,“我随陛下潜邸起兵,出生入死,难道会害大周的军卒?陈琅你少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韩将军心里清楚。”陈琅从袖中掏出另一封密信,“这是从你亲卫张二狗身上搜出的,上面写着‘赵大人要的铅料,己藏于漕船三号舱’。张二狗招供,你不仅调铅料,还帮赵普疏通漕运,沉船掩盖痕迹——李崇晦私开漳河三闸,背后是不是有你默许?”

韩令坤的脸彻底失去血色,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赵普见状,往前一步挡在他身前:“此事与韩将军无关!是我用他的名义行事,他并不知情!”

“赵普你还要护他?”陈琅盯着赵普的眼睛,“你可知韩令坤帮你,是因为你许诺他,等契丹用毒钱搅乱河北,他便可趁机执掌河北兵权?”

“一派胡言!”赵普的声音陡然尖锐,“我赵普纵然有错,也绝不会做卖主求荣的事!”

“那你工坊的账册怎么解释?”陈琅步步紧逼,“上面明明白白记着‘广顺三年,送韩府磁州窑瓷器二十箱,内藏辽刀十柄’——这些刀,后来出现在白马津劫案现场,杀了七名税吏!”

赵普猛地语塞,脸色灰败如死灰。他看着韩令坤,这位昔日拍着胸脯说“我保你无事”的将军,此刻正瘫在地上,眼神涣散。忽然间,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自嘲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你我都不过是别人的棋子。”

“够了!”柴荣的玉圭重重砸在御案上,震得案上的显德通宝跳起寸许。帝王站起身,龙袍的阴影笼罩着阶下三人,“吵够了?你们可知,河北的百姓现在还在疯人院里喊‘钱会咬人’?永济渠的淤泥里,还埋着被毒钱害死的漕工?”

他走到赵普面前,指尖划过那枚骨签:“你父亲是首臣,他谏阻铅钱,是为护民。你却用铅钱害民,这不是复仇,是亵渎。”

又转向韩令坤,声音冷得像冰:“你随朕征战多年,朕信你忠勇。可你却因私谊废公法,让禁军的军械成了害人的凶器——你可知‘军纪’二字,是用多少军卒的命换来的?”

最后,他看向陈琅:“你揭出毒钱之祸,护了百姓,有功。但你可知,赵普勘定的新漕运航线,救了多少粮船?韩令坤监造的甲胄,护住了多少军卒?”

陈琅一怔,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反驳的话。

柴荣回到御座,拿起那枚显德通宝,在指间转动着:“赵普,革去枢密副使,罚俸三年,去磁州窑当监工。朕要你用那双铸毒钱的手,铸出不含铅、百姓敢揣在怀里的铜钱。”

赵普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震惊,随即是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作一声:“臣……领旨。”

“韩令坤,”柴荣的目光落在的将军身上,“殿前司都指挥使免了,去皇商司护榷军当都头,带三十人去永济渠捞淤。什么时候把渠底的淤泥清干净,什么时候想明白‘军需’二字的分量,什么时候再回来。”

韩令坤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谢陛下……不杀之恩。”

陈琅捧着托盘退下时,经过赵普身边。这位前枢密副使忽然低声道:“陈琅,你以为你赢了?这世道的铅毒,不是烧几炉钱就能熔掉的。”

陈琅脚步一顿,回头看他:“至少我不会用毒钱去烧。”

韩令坤被勾当兵扶起时,正好听见这话,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铁甲的声响里带着无尽的悔意。

殿外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在紫宸殿的金砖上,反射出刺眼的光。陈琅望着远处的汴河,粮船正扬帆起航,船头的“皇商司”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忽然明白,柴荣要的不是谁输谁赢,而是让每个犯错的人,都有机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赎罪——就像那枚被磨去棱角的铜钱,纵然有过污点,也依然能在流通中,找到自己的价值。

暮色降临时,磁州窑的方向升起了炊烟,永济渠传来了纤夫的号子。紫宸殿上的争执声渐渐消散,而河北大地上,新的故事正在悄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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