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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神秘短信（第1页）

煤油灯的灯芯烧得只剩一小截，昏黄的光在土墙上投下摇摇欲坠的影子。巧儿趴在炕沿边，下巴抵着叠起的粗布衣裳，眼皮重得像坠了铅。锅里的药渣还没倒，苦涩的气味混着娘急促的喘息，在狭小的屋里弥漫不散。她攥着娘枯瘦的手，指尖能摸到突出的骨节，那双手昨天还能勉强握起勺子，今天连抬起来都要费尽全力。

凌晨的山风裹着寒意从窗缝钻进来，刮得窗纸“哗啦”轻响。巧儿打了个寒颤，猛地惊醒，手背蹭到嘴角，摸到一片黏腻的湿冷——又是咳出来的血。她慌忙抹掉，生怕惊醒炕上的娘，可转头看去，王氏双眼紧闭，眉头拧成疙瘩，每一次呼吸都像从破风箱里挤出来，带着细碎的哨音。

巧儿的心揪成一团，指尖下意识摸向怀里的诊断书。那几张薄薄的纸被她折了又折，藏在贴身穿的粗布衫里，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晚期”两个字的灼烫。三个月，医生说的话像钉子扎在她脑子里，她甚至能数出剩下的日子，每一天都在倒计时。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蹲在灶台边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映着她蜡黄的脸，眼下的乌青重得像涂了墨。白天采酸枣时被二狗子推倒在碎石堆上，膝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一动就牵扯着神经。竹篮被抢走了，今晚娘的止咳糖浆断了顿，爹的腰痛怕是又要靠硬扛，而她藏在鞋垫下的那点零钱，连明天的野菜种子都买不起。

就在这时，裤兜里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震动，嗡嗡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巧儿浑身一僵，几乎是屏住呼吸摸出那个巴掌大的玩意儿。那是个摔得掉漆的二手手机，还是上个月在镇上废品站捡的，屏幕裂了道斜纹，信号时好时坏，她捡回来只敢偷偷充上电，偶尔用来查几道不会的题，从没想过会有人给它发消息——这号码，除了她自己，连爹娘都不知道。

她的手指有些发抖，按亮屏幕的瞬间，刺眼的光让她眯了眯眼。未读短信的提示在屏幕顶端跳动，发件人是一串陌生的数字，没有备注，像一串冰冷的密码。

“想救你娘，想活下去，明早卯时去老银杏树下。”

短短十八个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巧儿的眼睛里。她反复盯着屏幕看，连呼吸都忘了，首到手机自动暗下去，才猛地回过神来，又慌忙按亮，一字一句地确认。

救娘？活下去？

这两个词像两道惊雷，在她死寂的心里炸开。她下意识摸向胸口，那里的闷痛还在隐隐作祟，是死亡的预兆；再看向炕上的娘，每一次喘息都可能是最后一口气。她以为自己早就被绝望淹透了，可这短信里的字眼，却勾出了她深埋在心底的、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奢望。

可这消息是真的吗？

巧儿攥紧手机，指节泛白。青石村就这么大，谁会知道她娘病重？谁会知道她快死了？李霸天那帮人巴不得她家破人亡，村长向来偏袒恶霸，村民们自顾不暇，更不会有人管她家的死活。这陌生号码，会不会是恶作剧？甚至……是李霸天设下的陷阱？

她想起二狗子抢竹篮时的嚣张，想起李霸天揉碎通知书时的恶意，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要是这真是陷阱，她去了老银杏树下，会不会被他们抓住把柄？到时候不仅救不了娘，反而会连累爹——爹己经够苦了，不能再让他为自己操心。

可万一……万一这是真的呢？

奶奶临终前抓着她的手，气若游丝地说“银杏树下有指望”的模样突然浮现在眼前。那时候她以为是老人糊涂了，可现在想来，奶奶的眼神分明带着某种笃定。村里人都说老银杏树是禁地，说树下埋着不祥，小时候有小孩好奇靠近，被家里大人揪着耳朵骂，说会遭天谴。可此刻，那片被禁忌笼罩的地方，却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巧儿走到院门口，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月光像铺了层霜，把院子里的柴堆、鸡笼都染成了银白色，远处的群山隐在墨色的雾里，沉默得像一群巨兽。她抬头望向西边的村口，老银杏树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枝桠虬结，像极了奶奶枯瘦的手。

手机还攥在手里，机身被体温焐得发烫。她又摸出怀里的诊断书，指尖划过“三个月”的字样，突然想起白天在县中学看到的国防科大招生简章——那是她藏在课本里的宝贝，上面印着穿着军装的学长学姐，背景是高楼林立的校园。她曾无数次幻想自己站在那里的样子，可“晚期”两个字，把所有幻想都碾成了碎末。

“巧儿，咋不睡？”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沙哑嗓音，巧儿吓得手一抖，赶紧把手机塞回兜里，转身时脸上己经堆起了勉强的笑。王老实披着件打补丁的褂子，头发上沾着草屑，显然是刚从柴房那边过来——他最近总爱躲在柴房抽烟，大概是怕在娘面前露出愁容。

月光照在王老实脸上，能看见他眼角的皱纹深得像刀刻，眼袋垂着，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他走到巧儿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村口，叹了口气：“还在想药的事？爹明天就去镇上找张屠户借点，总能凑出买药的钱。”

“爹，不用。”巧儿赶紧摇头，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我明天再去采点山货，这次绕开李霸天的人，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她故意把语气说得轻快，可指尖却忍不住攥紧了爹的袖子。

王老实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他的手掌粗糙得像砂纸，带着柴禾的温度，落在巧儿头上时却轻得怕碰碎她。“累了就去睡会儿，娘这边有我看着。”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巧儿，爹没用，让你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