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道,“朝中上下,向来以为我要与太子争位。之前去雷州,也有逃避纷争之意。哪知那些人见我在雷州有所成,便诬我有起兵谋反之心。宁王叔恐事态扩大,故才劝我回都。我只好摆出那副沉迷酒色,无可救药的样子,这才打消了他们的顾虑。其实父皇也希望我能留在他眼皮子底下。这回,我倒是难得与他同心了。”
人穿前院,至正殿,此殿之恢弘,甚比他的甘易殿。
朔王道,“今早父皇刚刚下令,赐此王府,为我二人的新婚贺礼。明日这消息就该传遍全城了。我想让你第一个知道,所以才把你拉了出来。”
容盈盈闻之,还未从震惊中平复。她这些日子,一直以为自己即将背井离乡,不料竟有此变。“你说的是真的?我,我不用离开王都了?!”
朔王欣然展颜,揽其近身,指殿中尊位道,“笨蛋,以后接待宾客,我坐在这儿,你就坐我身侧。朔王妃,这样可好?”
容盈盈几乎要被他这巨大的糖衣炮弹给炸迷糊了,恍惚之际,她念及二人间芥蒂未除。她推开他,往别处走去。更往里走,花园里藏一泓碧渊,覆满葳蕤野草,桥畔凉轩亦蒙厚尘埃。
两人一前一后,漫步在这待修整的花园里头。
她于亭中驻足,转身而言,“朔王殿下,你还没告诉我,你一会儿悔婚,一会儿又逼我嫁你,究竟是因为喜欢我,还是为了不输给太子?”
朔王知道自己终究是要向她道歉的。他愧然长叹着朝她走去,执子双手语,“我原本以为,只要不娶你,就会输得没那么难看。我萧勤堂堂长皇子,为了朝内稳固,我不争不闹,甘居人后。我扪心自问未尝行错一事,凡事皆听命于父皇,却还要因他的所谓仁义,而搭上我仅剩的那最后一丁点自由。你叫我如何甘心?!我想让我的人生,至少能有一事是我能把控的。所以这些年来,哪怕再喜欢你,我也不能接受我们的婚约。”
言罢,他又长吁一声,连肩角都已垂斜了,“呵,我其实猜到了是太子在故意挑拨你我,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可当你真要与我取消婚约时,我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可笑。”
他把她抱在怀里,抚着她的背,“容盈盈,我萧勤不会向太子认输的,但我今日要向你认输。我自记事起就喜欢你,世间人千千万,我就只喜欢你一个,你在我眼里,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今后你就是我的朔王妃,我会为你成为一代贤王。谁再敢说你配不上我?明明是我……连自己最宝贵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明明是我,够不上你。”
容盈盈鼻尖酸楚,泪流满颊,那些沉积多年的不安与失落,都化作拳拳之力,重重击向他的胸膛。朔王任由她发泄,不敢多言。
直到她哭够了,挥干眼泪,推远他,挺身而立道,“萧勤!”
“是!”
“我容盈盈这辈子……”她咬着牙,气愤填膺地放出狠话来,“就原谅你这一回!你若是再敢拿你那些婆婆妈妈的小心思折腾我,我就再也不原谅你了!”
朔王没想到她就这么给他哄好了,他嘴角微抽,实难藏笑。
“你笑什么?怎么不说话了?!”
只看他折着腰,凑在她面前,“王妃娘娘?”
“嗯?!”
“属下遵命。”
他半阖双眸,于她樱唇轻轻吻下……
——
婚期将近,容盈盈的吉服悬挂于她闺阁之中。她忽忆起了李沐妍,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沐妍还与太子商量着要撮合她与朔王呢。可自宁王妃出事后,一切就都变了。
这次朔王大婚,宁王必定出席。她想着,或许她能借此机会,托宁王身边的亲信,给沐妍带一封信。
转眼到了大婚当日,天未明,容府已忙碌非凡。迎亲的队伍驶入府前街巷,百姓们咿咿呀呀夹道而立,接受宫女们散发的喜礼。新娘新郎同入宫闱,由皇上亲自册封容盈盈为朔王妃,复又向后宫各位嫔妃敬茶。
出宫之时,已近黄昏,焕然一新的府邸,挂上了朔王府的匾额,成千宾客见证二人结为连理。
朔王陪宾客把酒言欢,容盈盈独守空房,遣丫鬟找到了宁王身边的侍卫杨从武。她将早已备好的信件与一份小礼统统交到了他手上,又是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让他亲手转交给沐妍。
直到亥时,屋门口才传来异样的动静。等得不耐烦的容盈盈都已是睡了一觉,此刻睡眼朦胧着试图拿起团扇,却被箭步冲进屋的朔王整个人腾空抱起。
“啊!朔王哥哥,你这是干嘛!”团扇跌落,她双腿环于他腰际,紧紧勾着。
“那些老头烦死了!平日我都懒得理他们,今儿倒好,都骑我头上来了。哼!”他两颊微醺,借着酒意耍起孩子脾气。
容盈盈嫣然一笑。
这佳人入怀,迷了朔王的眼,他忽而羞涩地呢喃起来,“盈盈,我今日一直想告诉你……才几日不见,你又漂亮了。”
容盈盈羞于与他对视,依偎于他肩头,轻声嗔道,“你怎才来呀?叫我好等……”
“可是倦了?”
“当然。”
“可今晚的大事还没办呢。”
“何事?”
“明知故问!”
他抱着她,两人一同跌于榻上。他想为她解下凤冠,却手拙得很,勾得她头皮发疼,挨了顿打。好不容易解开她的发髻,他执起她的手,柔声道,“盈盈,你真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女子。”
他扶着她的颈部,双唇迎上,两舌缱绻缠绵。她颊泛红晕,眸光迷离,令他恍然觉悟,自己从前的执念,究竟有多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