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西府原有人口八百余万,经此劫难仅剩五百多万,二百多万人葬身洪水。
中州刚经历大清洗,人心思定,岂料人祸方止,天灾又至。多数官员新近上任,政府机构如缺了发条的钟表难以运转。百姓失去依靠,只得各自挣扎求生,苦不堪言。中州前两年稻米丰收,江南西府虽旱,江北西府本可补种,若有得力官员救灾统筹,本不致成大患。奈何熟悉中州事务的官员极少,无人制定出得当之策。百姓也只能自求多福、艰难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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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州朝堂之上。
纯宗皇帝目光如炬,怒气冲冲地扫视殿下群臣。凡与他目光相接者,无不迅速低头,惶惶不安。
“尹爱卿,你来说说,究竟该如何赈灾?”
户部尚书尹杰应声出列:
“陛下天纵英明,您说如何便如何,臣悉听圣意。昨夜臣辗转难眠,苦思大半宿,仍无良策。后来忽然想到,陛下英明伟略,摇首之间定胜臣百倍冥思,臣又何必以拙策惹圣心不悦?于是后半夜臣睡得极沉,连梦中都见陛下挥手之间,京州灾消。”
纯宗皇帝板着的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但旋即又沉下脸来:
“朕不是要你歌功颂德!啰嗦这些有何用?能叫百姓吃饱吗?能防住他们造反吗?退下!”
尹杰跪叩之后,躬身退回原位。
皇帝目光转至南宫峻身上。
自从中州遇险之后,南宫峻一度遭冷落。然而自他离朝,缺乏制衡的燕骥遥几乎一手遮天,加之耳边少了南宫峻的忠言,纯宗皇帝反觉不适,于是再度启用他。
虽经仕途小挫,南宫峻圆滚的身材却毫无变化。他缓缓挪至两列臣工之间,双手持笏,费力躬身,朗声道:
“臣以为当前最要紧的,是下旨地方官员严约束辖内灾民流窜,尤其不得涌入京州。据闻己有大批灾民朝京州而来,若果真如此,灾民聚集京师生出事端,必将动摇国本。”说到此处,他悄悄瞥了一眼皇帝神色,又道:“至于中州水旱灾情是否真如闻人方所奏那般严重,尚存疑问。中州身为天下粮仓,水旱频发却从未请朝廷赈济。臣疑是闻人方新官上任,不谙民情,小题大做。是否先遣一得力大臣赴中州核实再议?”
“继续说,说错朕不怪你。”纯宗见南宫峻似言犹未尽,鼓励道。
“臣以为……陛下应立即下旨简堂将军,命其在大灾未平之际,暂缓进军剿匪。臣忧心,若此时失败,净州局势恐将彻底崩溃。”
“陛下!万万不可!为人君者金口玉言,最忌朝令夕改。此例一开,后世效仿,君威何在?”凌治方见皇帝似被说动,急忙谏阻。
“凌大人言重了!事有轻重缓急,因时权变,怎是画地为牢?暂缓剿匪乃权宜之计,与君威何干?国家之大,每日多少大事发生,陛下乃人非神,岂能事事周全?更何况为国事更旨,何损于金口玉言?当前灾情严峻,为国家计,臣认为必须谨慎行事,简堂宜停。省下的军费若用于赈灾,亦可稍补国库空虚。”
“爱卿所言有理。朕即刻下旨,命简堂原地待命。”
“报——!”“急报——!”……皇帝话音未落,一连串疾呼自远而近。随声落定,一名侍卫急步入殿。
皇帝身后的大太监急忙迎下,接过一封插着三支鸡毛的急报,碎步返回御前,双手呈上。
纯宗皇帝的手微微发颤,迟疑片刻,慢慢撕开信封,略一扫视,脸上顿时血色尽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