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好,我是江河。三年前,我也坐在这里,和你们一样,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今天我能站在这里说话,是因为有人没有放弃我。我希望,从今往后,我能成为那个人。”
有个失去丈夫的女人举手提问:“你会梦到她吗?”
“以前会。”我点头,“现在不会了。因为我不需要靠梦境见她了。我可以白天走在街上,想起她爱吃街角那家煎饼,然后买一份,站在原地吃完。我可以听到一首老歌,笑着说‘这歌她肯定又要跟着哼跑调’。这种时候,我不是在痛苦,是在怀念。而怀念,是可以带着微笑的。”
课程结束后,林茜在走廊拦住我:“你知道吗?你今天的样子,特别像当年刚入职时的你。”
“那个意气风发的心理医生?”
“对。”她笑了,“终于回来了。”
周末我去菜市场买了食材,照着安宁留下的食谱试着煮红烧排骨。火候掌握不好,糊了一锅。我一边开着油烟机清理灶台,一边忍不住笑出声。要是她看见,准要说:“你连饭都不会做,以后怎么找对象?”
是啊,以后呢?
我其实still没有答案。但我不再抗拒这个问题了。过去我以为,爱上别人是对她的背叛;现在我才懂,真正的爱,从不要求殉葬。
某夜写作至凌晨,我泡了杯热牛奶,走到阳台。城市灯火如星河铺展,远处江面有船驶过,鸣笛悠长。手机震动,是一条朋友圈提醒。
林茜发了一张照片:是我们三人去年在川菜馆的合影,张野喝醉了咧嘴大笑,我和林茜站在两边,神情尚显阴郁。如今她配上文字:
>“两年了,我们都没散。谢谢你回来,江河。这一桌的酒,总算又热了起来。”
我点了赞,私信她:“下次换我请客。”
她秒回:“要加辣,不然不够劲。”
我笑着放下手机,抬头望天。云层裂开,露出一轮明月。那一刻,我仿佛听见风中有歌声,轻轻飘过耳畔。
还是那首《平凡之路》。
我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再见了,安宁。谢谢你来过我的人生。”
风铃轻响,像是回应。
我知道,这一次,是真的告别了。
春天彻底到来时,我报名参加了一个公益项目,去偏远山区为受灾家庭提供心理干预。临行前一晚,我把书房收拾干净,锁好所有未出版的手稿。经过客厅镜子时,我停下脚步。
镜中的男人脸色红润,眼神清明,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清晨醒来时感到窒息般的沉重了。
我拎起行李箱,关灯出门。
出租车穿过城市街道,驶向机场。晨光洒在车窗上,映出流动的光影。我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出差?”
“算是。”我说,“去做点有用的事。”
他笑了笑:“挺好。活着嘛,就得有点奔头。”
我睁开眼,望着前方渐亮的天空,轻声应道:“是啊,得往前走。”
飞机起飞时,我望着脚下越来越小的城市轮廓,忽然感到一阵释然。
那些曾经压得我喘不过气的记忆,如今都成了生命的底色。它们不再吞噬我,而是支撑我站立得更稳。
当一个人终于学会与悲伤共处,他就不再是悲剧的囚徒,而是重生的见证者。
而我,正飞向属于我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