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蘅醒了!”丽娘又惊又喜,连忙擦掉眼泪,心疼地摸了摸她苍白的脸颊,“头还痛不痛?身上可有不适的地方?”
崔蘅摸摸头上的纱布,轻轻摇了摇头,“不痛了,阿娘,我没什么大碍。”
“刚醒来,少说些话。”崔显端来一碗汤药要亲自喂她,“阿蘅来,先把药吃了。”
一碗药见底,丽娘往她嘴里塞了块饴糖。
甜味将舌尖的苦涩辛辣压下,崔蘅展开眉,忽然想起没见谢令闻。
“阿爹阿娘,谢哥哥呢?”
二人也俱是一愣。
“令闻去找了大夫还有我和你娘,我们都忙着照看你,没空招待他,估计是走了。”
崔蘅有些着急:“可谢哥哥身上也有伤。”
“福子拿着竹棍打了谢哥哥的左肩膀,那竹棍都裂开了!”
崔显皱起眉,知道此事不可耽搁,便安抚女儿道:“我去寻令闻,阿蘅莫要忧心,乖乖等着阿爹回来。”
崔蘅点了点头,不放心地叮嘱:“阿爹一定要带谢哥哥去医馆,他是因为保护我才受得伤。”
崔显带着女儿的期盼出了门。
他先去了后巷谢家院子前,前几日谢家一直自内反锁着门,今日门外却落着一把锁,明显没有人在。
崔显想起前几日崔蘅是在宋家仓房里找到的谢令闻,便拐上街朝宋家铺子走。
宋老三正在收摊,笑容满面地打了声招呼:“崔先生又来给阿蘅买包子啊?您今儿可来晚了,我们这都收摊了!”
“包子明日再买也成。”
崔显朝他拱了拱手,笑道,“我来是想问一下宋老板,有没有见过谢家小郎。”
宋老三闻言叹了口气,拎起脖子上挂着毛巾擦掉额头上的汗,靠近崔显,压低声音:
“在我家后头仓房里呢,昨儿晚就来了,我一直装没看见,特地放了几个包子在外头,晨起一瞧,碰都没碰。”
他摆了摆手,无奈道:“这孩子太倔,打碎骨头都不弯腰。”
“宋老板心善,我替谢家孩子谢谢你。”崔显朝宋老三弯腰作了一个揖。
他是举人,又是书院先生,宋老三哪敢受他的礼,连忙把他扶起来。
“都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举手之劳罢了,崔先生这是想让我折寿啊!”
崔显和宋老三又寒暄了一阵,道明来意后,便朝后去寻谢令闻。
大黄狗守在门口,见到喂过它吃的崔显,兴奋地甩起尾巴原地打转。
崔显笑着摸了摸大黄的头,抬眼望向仓房内。
一团小小的影子缩在墙角,正垂着头,用木枝在地上写字。他握着木枝的姿势有些别扭的,但写的字却十分工整。
崔显悄无声息地进了门,站在一侧,端详地上的字。
等他写完,便开口问道:“‘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你知道出自哪篇文章吗?”
谢令闻听出崔显的声音,动作一顿,回道:“庄子内篇,人世间。”
“不错。”崔显满意地点点头,屈膝蹲到他身边,也随手捡起一个树枝,朝他写的“德”字添了一横。
“这里缺一笔。”
“谢崔叔指点。”谢令闻站起来,朝崔显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崔显乐呵呵地道:“虽说人之患在好为人师,但我方才确实使你受益了一些,不叫我一声先生吗?”
谢令闻抿了抿唇,长睫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面上的冷淡被无措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