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月笙低眉看着赵内侍手中的食盒,冷笑道:“呵,亲自为我做的?做戏给史官看罢了。”
赵内侍不语,只是默默的将菜肴摆在角落里简陋的矮桌上。
纪月笙问:“云临呢,他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她眼中透着悲戚。
“云侍郎只说了一句。”赵内侍的声音平静得仿若没有波澜的湖面。
纪月笙心下一颤,追问:“他说了什么?”
赵内侍摆完了菜肴,他转过身,面对她佝偻着背,双手交叉放在腹前,才慢条斯理道:“云侍郎说,纪尚书黄泉路上走慢些。”
纪月笙问:“这是何意?”
“老奴不知,”赵内侍对纪月笙打揖,声音中带着不忍:“纪尚书走好,老奴就先回宫复命了。”
纪月笙走到矮桌边,瞥了一眼早已凉透的菜肴,露出嫌弃的眼神。以前爱得多深刻,眼下就有多恶心他,更恶心爱上他的自己。
此刻她终于醍醐灌顶般对真相释然了,但对公孙盛的恨却无法释怀。
“若有来世,我定让你血债血偿!”她弯腰拿起白绫投上横梁,随即打了一个死结,毅然将脖子挂了上去。
咽气那一刹那,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席卷而来,她感觉自己好似被一只手狠狠攥着,随即被猛地一拽,她下意识闭眼。
再睁开眼时,纪月笙发现眼前有一位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正闭着眼睛挂在白绫上。
她被这场面吓得一哆嗦,向后飘去,恍惚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魂魄与□□分离,正悬浮飘在半空中。
此时,一瘦一胖两个狱卒推门进来,瘦狱卒跳起来,挥着横刀去砍白绫,然而砍了好几次都没砍到。
这一幕看得她龇牙咧嘴,生怕他砍到她的尸身。
“不中用!扭扭捏捏,还不如城东杀猪那娘们儿,”胖狱卒骂骂咧咧抽出自己的横刀,不由分说推开那人:“起开,我来。”
他举着横刀跳起来,动作熟稔地将白绫割断。
纪月笙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尸身砸到了地上,她肩膀耸了起来,随即又露出错愕的神情。
“学会没,下次,要这样拿刀。”胖狱卒举着横刀比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他们将纪月笙的尸身抬到到草席上,熟练地卷了起来,一人抓着一端抬了出去。
纪月笙跟在后面飘了出来。风微凉,她感受不到,但还是打了一个寒颤。抬眼瞧见地牢门口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云临。”
她唤了一声,云临没有回应。竹伞遮住他大半张脸,她只能看见他消瘦的下颌。
“放下她,”云临拦下了狱卒,语气平淡,不带一丝情感。
“可她……”胖狱卒欲言又止。
“陛下既留她全尸,便是给她体面,你们不让我收尸,是想抗旨?”云临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令人不敢违抗的威压。
胖狱卒一听到“抗旨”两个字,脸瞬间吓得惨白,攥着草席的手没了力气,草席便从他手中滑落。恰逢雨又落下,他抹掉脸上的雨滴,匆匆跑到屋檐下避雨。
一端失衡,尸身那双满是灰尘的脚滑了出来,被雨冲刷着,没多久便一尘不染。
瘦狱卒瞥了一眼云临,一言不发扔下草席,也跑去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