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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2页）

王妈妈凌厉的视线被陈未晞挡住，她不满地蹙了蹙精心描绘的眉，目光转而落在陈未晞身上。眼前这位年轻女老师过分出色的容貌让她心底莫名地升起一股敌意和轻视，更觉得对方是靠脸吃饭的花瓶，能力堪忧。这次儿子受伤，似乎完美印证了她的猜想。她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和不屑。“哦，陈老师是吧？”王妈妈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我们家晨晨在学校会出现这种情况？我们家晨晨在家可乖得很，长这么大从来没跟人动过手，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她刻意停顿，眼神里的质疑几乎要溢出来。

“王妈妈，您先别急，”陈未晞保持着微笑，语气平和，“我刚才初步了解了一下情况，就是同学间发生了一点小摩擦，两个人有些误会……”

“小摩擦？误会？”王妈妈像是被踩了尾巴，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指着王瀚晨的脸，“你看看我儿子这脸！这眼睛！这叫小摩擦？你们学校怎么管理的？你这个班主任是怎么当的？！”

“王妈妈，请您冷静听我说完，”陈未晞语气依然沉稳，但眼神坚定，“事情起因是王瀚晨同学在美术课上嘲笑并捉弄了另一位女同学，弄脏了人家的裙子，导致那位同学很伤心。田初晓同学是为朋友打抱不平，才和他发生了肢体冲突。双方都受了点小伤，但主要责任还是在王瀚晨同学……”

“你说什么？！”王妈妈瞬间炸了，声音尖得几乎要刺破耳膜，“你再说一遍？！你意思是我儿子的错？他被人打成这样还是他的错？！你这是什么狗屁逻辑！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校长室投诉你！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手指几乎要戳到陈未晞脸上。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身形挺拔、穿着深色风衣的男人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匆匆走了进来。一直紧张地盯着门口的田初晓眼睛瞬间亮了，像找到了依靠的小鸟，飞快地扑了过去：“爸爸！”

陈未晞闻声转头，与来人的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刹那间，两人的瞳孔都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缩了一下，随即迅速恢复如常，仿佛那瞬间的涟漪从未出现过。

“您好，”陈未晞率先开口，声音平稳无波，仿佛面对的是最普通的家长，“我是田初晓的代理班主任，陈未晞。”她介绍完自己，又转向王妈妈，“这位是王瀚晨同学的妈妈。”

田柾国的目光在陈未晞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王妈妈，微微颔首，语气沉稳而带着歉意：“您好。我是田初晓的父亲，田柾国。非常抱歉，孩子之间发生冲突，我替初晓向您和瀚晨道歉。”他微微欠身，态度诚恳。

正怒火中烧的王妈妈被这突然出现的年轻父亲弄得一怔。田柾国挺拔的身姿、俊朗的面容和沉稳的气场让她下意识收敛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和探究。对方如此诚恳有礼的态度，也让她紧绷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丝，但面上仍旧维持着高傲和不悦，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这时，陈未晞适时地将焦点拉回孩子身上。她走到王瀚晨面前，蹲下身，目光平视着他，语气温和却带着力量：“瀚晨，告诉老师，也告诉你妈妈。美术课上，是不是你先去嘲笑苏柔嘉同学的画，还故意把颜料弄到了她的新裙子上？”

在陈未晞平静目光的注视下，在妈妈严厉的眼神下，王瀚晨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小声嗫嚅着：“……嗯。”

“当然，”陈未晞站起身，目光扫过田初晓，又回到王瀚晨身上，语气依旧平稳，“田初晓同学动手打人，这种行为也是绝对错误的。所以，今天这件事，你们两个都有责任。都需要向对方道歉，瀚晨还需要向被你捉弄的苏柔嘉同学道歉。”

王妈妈一听“都有责任”、“道歉”，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蹭地冒了上来，正要发作。田柾国却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无论如何，先动手打人就是不对。该承担的责任我们不会推卸。医药费我会负责。后续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您可以直接联系我。”他看向紧紧抓着自己衣角、眼眶含泪的女儿，语气温和却坚定，“初晓，道歉。”

“爸爸！”田初晓的委屈瞬间爆发，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为什么是我道歉？！我没错！明明就是他先欺负嘉嘉的！是他不对！我保护朋友有什么错！”她像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她的小脸涨得通红，声音带着哭腔，猛地甩开田柾国的手，捂着脸“哇”地一声哭着冲出了办公室。

“初晓！”田柾国看着女儿跑出去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焦急和心疼。他知道现在不是追出去安慰的时候，必须先解决眼前的僵局。他强压下心头的担忧，转向王妈妈准备再次道歉。

然而，陈未晞却先他一步开口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目光坦然地迎向王妈妈：

“王妈妈，我想您是一位明事理、爱孩子的母亲。”她先给对方戴了顶高帽，随即话锋一转，直指核心，“这原本就是两个孩子之间因为一点小摩擦引发的小冲突。如果我们大人非要把它上升到不可调和的高度，对两个孩子都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他们学会用更激烈的方式处理矛盾，或者变得胆小怕事。”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了几分：“您不妨换个位置想想，如果今天是您的孩子被同学这样‘喜欢’地捉弄，把心爱的东西弄坏了，哭得很伤心，而对方家长只用一句‘孩子小打小闹’或者‘这是喜欢的表现’来搪塞您，您心里是什么滋味？那个被捉弄的孩子和她的家长，又该是什么心情？”

王妈妈被陈未晞一连串的反问噎得脸色变了变，一时语塞。

陈未晞没有停顿，她再次蹲下身，这次是面对王瀚晨。她轻轻握住小男孩的手，声音温柔却带着穿透力，直抵孩子懵懂的心：“瀚晨，老师知道你也许不是故意想伤害嘉嘉。但是，你刚才跟老师说，‘喜欢一个人就要欺负她’，这个想法是错的，非常错。”

王瀚晨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真正的喜欢，”陈未晞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应该是关心她，对她好，让她开心。就像你希望别人怎么对你一样。如果别人也用‘欺负’你的方式来表示‘喜欢’，比如嘲笑你、弄坏你心爱的玩具，你会开心吗？会觉得那是喜欢吗？”

王瀚晨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困惑和思考的神情。

“还有啊，”陈未晞轻轻摸了摸他贴着创可贴的脸颊，语气带着点俏皮，“你说初晓打人不‘淑女’。可是，故意欺负女孩子，弄脏她的裙子，这好像也不是一个真正‘小绅士’会做的事情，对不对？”

王瀚晨的脸颊微微泛红，他低下头，小声说：“……嗯。”

“所以，”陈未晞的声音更柔和了，“回去好好想想老师的话。星期一上学的时候，诚心诚意地向嘉嘉道个歉，也跟初晓说声对不起，好吗？老师相信你会成为一个真正懂得喜欢和尊重别人的小绅士。”

王瀚晨抬头看了看妈妈有些难看的脸色，又看了看陈未晞鼓励的眼神，最终，有些羞愧又有些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就在她尴尬万分时，口袋里的手机像救命稻草般响了起来。她如蒙大赦，赶紧接起电话，语气瞬间变得急促：“喂？……什么？……好，好，我马上过来！”她匆匆挂断电话，显然有急事要处理，也顾不上再纠缠，只狠狠剜了陈未晞一眼，扔下一句：“陈老师，希望下周一校长找你谈话的时候，你还能像现在这么伶牙俐齿，理直气壮！”说完，一把拽过还有些懵懂的王瀚晨，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快步离开了。

“好的，您慢走。瀚晨，星期一见哦！”陈未晞脸上依旧挂着职业化的微笑，语气平静地送别。

“陈老师再见……”王瀚晨的声音怯怯地传来，似乎还带着点对刚才那番话的思考。

等母子俩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田柾国再也按捺不住，立刻转身就要往外追女儿。

陈未晞见状，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看着他焦急的背影，想到刚才他不由分说让初晓道歉的场景，一股无名火夹杂着心疼涌上心头，语气不由得带上了一丝责备：“现在知道着急了？刚才干嘛来着？”

田柾国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疲惫，带着深深的自责：“我……”

陈未晞紧走两步，与他并肩，语气有些冲地继续道：“你以为轻飘飘一句道歉就能解决问题吗？而且这明明就不是初晓一个人的错！你刚才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就让她道歉，是在伤害她你知不知道？！她会觉得连最信任的爸爸都不站在她这边！她保护朋友，在她看来是天经地义、甚至值得骄傲的事！你却用‘懂事’的大道理去否定她最真实的情感！”

田柾国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地看着陈未晞：“那你要我怎样？你有你的教育理念，我有我作为父亲的处理方式！不管起因如何，动手打人就是不对，这是原则问题！我第一时间考虑的是如何把冲突降到最低，如何尽快平息事态，不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我理解你刚才维护晓晓，也感激你替我解围，但你想过没有？你那样直接怼家长，万一她真去投诉你，甚至闹到学校领导那里，你怎么办？你的工作怎么办？”他的语气里充满了现实的考量和对她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