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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3页）

陈未晞被他最后几句话点燃了，她挺直脊背，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清澈的眼眸里燃烧着倔强的火焰：“那又怎样？我不在乎！如果我做的是对的，是在保护我的学生，是在引导他们走向正确的方向，那么哪怕全世界都反对，我也绝不会退缩，更不会放弃！我不需要你的感激！我也不是为了你的感激才去做那些事的！我只是作为他们的班主任，基于我看到的事实和我自己的判断，做我认为应该做的事！”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固执：“更何况，在我心里，初晓今天的行为虽然有错，但她的出发点没有错！如果我是她，看到好朋友被那样欺负，我也可能会忍不住动手！”

田柾国看着眼前这个为了他的女儿、为了心中的原则而据理力争，甚至有些“孩子气”地宣告着“我也不在乎”的女孩，心中五味杂陈。愤怒、无奈、担忧、感动……种种情绪交织翻涌。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陈未晞不再多言，转身快步走向操场。田柾国默默跟上。傍晚的操场沐浴在金色的夕阳里，空旷而安静。陈未晞熟悉地带着田柾国走到操场最角落的秋千架旁。

只见小小的田初晓孤零零地坐在一个秋千上，垂着头，小肩膀一抽一抽的，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脚边的小草被她无意识地揪掉了好几根。

田柾国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他快步走过去，在旁边的秋千上坐下。秋千的铁链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侧过身，看着女儿低垂的脑袋，声音低沉而充满了歉意：“初晓……对不起。原谅爸爸，好吗？”

田初晓听见声音，猛地抬起头，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她看着爸爸，嘴巴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没有立刻回应。当她的目光越过爸爸，看到不远处静静站着的陈未晞时，眼睛亮了一下，立刻跳下秋千，像只寻求庇护的小鸟，飞快地跑向陈未晞。

田柾国下意识想起身跟上，却见陈未晞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他领会了她的意思，强压下冲动，停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女儿。

陈未晞半蹲下来，让自己与田初晓平视。她掏出手帕，温柔地擦去女孩脸上的泪水。

“晓晓，”她的声音像春日里最和煦的风，“刚才老师已经和王瀚晨谈过了。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星期一他会好好的向嘉嘉道歉，也会向你道歉的。”

田初晓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小嘴依然倔强地撅着。

“不过，你也要和对方道歉。”陈未晞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认真而温和，“晓晓，你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对不对？动手打人，无论有什么理由，都是不对的，非常危险。我们是不是可以找到更好的办法来解决问题呢？比如，告诉老师，或者严厉地警告他？如果每个人遇到问题都像今天这样用拳头说话，那这个我们的教室，我们的学校，甚至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大家还能安心地一起玩吗？”

田初晓听着，眼里的倔强慢慢褪去，浮现出思考的神色。

陈未晞轻轻碰了碰她塞着棉球的鼻子，声音里带着心疼：“而且你看，你也受伤了，对不对？这多让人担心啊。你想想，爸爸、爷爷奶奶，还有老师，看到你受伤了，心里该多难过？刚才你哭着跑出去，你爸爸急坏了，心都要跳出来了。快去看看他吧？他真的很担心你。”

田初晓看着陈未晞温柔而坚定的眼睛，又回头看了看远处秋千上爸爸关切的身影，终于彻底明白了。小脸上的委屈和不平渐渐被自责取代，她低下头，小声说：“嗯……我知道了，陈老师。”

田初晓顺着陈未晞的目光，看到了不远处静静站着的父亲。他高大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未曾消散的自责。

她慢慢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到田柾国面前，仰起小脸，眼圈又红了，声音带着哽咽：“爸爸……我不该跑掉让你担心……也不该打人……我知道错了……”她吸了吸鼻子，“其实……其实我刚才没生你的气，我就是……就是觉得好难过，好委屈……以后……以后我不会再打人了。”

田柾国的心瞬间被揪紧了。他蹲下身，张开双臂，将女儿紧紧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有些沙哑：“爸爸知道，爸爸都知道。爸爸没生你的气，爸爸只是……只是很难过，用错了方法，让你更伤心了。爸爸也跟你说对不起。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们晓晓保护朋友，是勇敢的好孩子，但爸爸希望我的晓晓，以后也能学会用更聪明、更安全的方式来保护自己和朋友，好不好？”

“嗯！”田初晓用力点头，把小脸深深埋进爸爸温暖的怀抱里。

夕阳的余晖将父女俩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不远处，陈未晞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温暖而释然的笑容，那笑容里，有欣慰，有理解，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情愫。操场上，初秋傍晚的风轻轻拂过，带着一丝凉意，却也吹散了方才所有的紧张与不快。

过了一会儿，父女俩的情绪彻底平复。田初晓主动牵起爸爸的手，两人一起向陈未晞郑重道别后，离开了学校。

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车内安静的氛围与方才办公室的纷扰形成了鲜明对比。田柾国发动车子，温和地开口问道：“晓晓，今天想吃什么？我们就不回爷爷奶奶家吃了，爸爸带你外面吃，好吗？”

“好耶！”田初晓立刻欢呼起来，暂时把不开心都抛在了脑后，“我想吃披萨！要有很多芝士的那种！”

“好的，遵命，晓晓公主。”田柾国笑着应允，转动方向盘驶向常去的披萨店。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田初晓晃荡着小腿，舔了舔嘴巴，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田柾国：“爸爸，我现在可以吃一个棒棒糖吗？”

“可以，老地方，自己拿吧。”田柾国目视前方，温柔地答应。

田初晓轻车熟路地打开副驾前面的储物匣，小手在一堆五颜六色的糖果里摸索着。忽然，她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带有齿梳的东西，下意识地“咦？”了一声。

她把它拿了出来——那是一个她无比熟悉的、亮晶晶的兔子发夹。

“爸爸，”田初晓捏着发夹，小脸上写满了大大的疑惑，转过头来，“这个发夹怎么会在你这里呀？我明明送给陈老师了呀？”她仔细打量着，确认就是自己送出去的那个。

田柾国正注视着前方的红灯，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方向盘。女儿的发问像一把小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那个夕阳西下的傍晚，练习室里悸动的空气，她像受惊的兔子般仓促逃离时不经意遗落的发夹，被他拾起后却一直找不到合适机会归还……心跳似乎漏跳了一拍，伴随着一丝被撞破秘密的微妙紧张。

“嗯……”他沉吟着，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该如何解释这个有些复杂的巧合。

还没等他想好一个完美的说辞，田初晓看着爸爸似乎有点“心虚”的侧脸，小脑袋瓜灵光一闪，仿佛福尔摩斯发现了关键线索，脱口而出：“诶？！爸爸，你是不是和陈老师认识啊？”

田柾国听到女儿这个“合理”的猜测，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那点紧张感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原来如此”的轻松，但隐隐又有一丝更深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掠过。他顺势点点头，语气尽量平淡自然：“对啊，陈老师就是爸爸之前跟你提过的，我们乐队的成员之一，是我们的主唱姐姐。”

“哇——！！！”田初晓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小嘴巴张成了“O”型，发出惊叹声，脸上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和崇拜填满。“陈老师好棒啊！原来她就是爸爸乐队里那个超厉害的主唱！”她立刻变得理所当然地骄傲起来，挺起了小胸脯，“我就知道！陈老师唱歌那么好听，钢琴也弹得超级棒！她当然是最厉害的主唱！”

看着女儿对陈未晞毫无保留的喜爱和推崇，田柾国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心底泛起一丝柔软的涟漪：“原来晓晓对陈老师这么有信心啊？”

“那当然了！”田初晓用力点头，语气斩钉截铁，“在我看来，陈老师就是唱歌第一厉害的！反正我最喜欢她唱歌了！”她含着棒棒糖，说得含糊却又无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