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看向关月。
她出列行过礼:“陛下,田御史所言有误,臣并非北境统帅。”
众人这才想起,关月的确并非受封,只是个暂代的名目。
燕帝嗯了声,目光依旧锁在她身上:“田卿方才所奏,你可有言要辩?”
“自然有。”关月利落地撩袍跪下,不卑不亢道,“陛下,臣并非私放,而是交换。越权调兵确有其事,虽事急从权,仍是不妥,臣愿领罪。”
“端州之事,朕略有耳闻。”
褚定方立即出面请罪:“臣一时失察,酿成大祸,若非北境援手,只怕端州不保,臣请陛下酌情考量!”
第97章
燕帝没说话,只是指尖一下下叩击着龙椅,这是要朝臣说话的意思。
顾庭在前方,只能看见一个挺拔的背影,没有一点要动的意思。谢旻允也没有动,被问到时只用一句“请陛下圣裁”敷衍过去。
除却褚定方,竟没什么人敢求这个情了。
燕帝笑笑,正想说话,就听下首一道清朗的声音入耳:“陛下,老帅一向治军严谨,堪为柳营,苌弘化碧纵令人钦佩,确非上佳之法。臣以为,若关将军真是作壁上观,才是操刀伤锦。”
燕帝似乎不认得他。
“臣吏部侍郎朱洵,现暂代吏部诸事。”
“朕知道你,文章写得不错。”燕帝说,“那朱爱卿的意思是?”
朱洵叩首:“情有可原,请陛下酌情。”
“陛下。”林照上前道,“国有国法,若人人都称自己情有可原,那要臣等刑部官员何用?”
许多人跟着附和,称还是应当严惩。
褚定方复又道:“臣有为人父母之私心,望陛下宽谅。”
两边又互不相让地争吵起来,关月觉得头疼,垂下眼想对策——今日是不可能轻易脱身的,这一点她很清楚。
什么私放罪将、越权调兵,其实都不要紧,只是寻个由头罢了。褚定方刚刚折了一个孙儿在宫中,若不多久再折一个儿子,积怨便很难压住了。
这么算来,关月其实是替燕帝解了困局。她在一片争吵声中稍稍抬起头,望见龙椅上心思不定的帝王。
他真正恼火的从不是她做了什么,而是领兵在外时从未真正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她的婚事未能如愿落定,甚至偏向了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更令他生出怒气。
而沧州与微州过于紧密的联系、全无顾忌信任和援手,越发催生出他的不安。所以今日,无论最终怎样责罚,目的都不在于问责,而是一种警告。
路上关月问过谢旻允,不愧是云京妖精窝里泡大的,将这些事想得很明白。至于责罚,她是为端州,陛下还是要给西境几分薄面,无非是罚俸一类,总之应该不会太过。
调兵的不是关月,是温朝。若她只是罚俸,他大约就要重一些,但不知为何,今日出门时天色还暗着,她心里一直隐约地感到不安。
他们的不安在这场争吵中弥漫,似乎要冲出胸膛。
燕帝那声散漫的“脊杖三十”如惊雷炸开,但龙椅上的人仿佛听不见他们求情,反而侧首嘱咐了文奂什么。
文奂一瞬的怔忪被众人看得清楚。
但燕帝撑着脑袋,仿佛有些困倦了:“你监刑吧。”
在他们再次开口求情之前,温朝平静地叩首:“谢陛下。”
“还有何事要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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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还是这个生杀之间的微妙数目。
掌刑的是同一人,他想起上回阶前刑罚,问文奂道:“文公公,还是跪着吗?同上回一样?”
文奂依旧看不出情绪:“不必。”
“那、那就是……”他面上略有难色,凑近些小声说,“若是照常来,要去外裳、还得绑。一会儿诸位大人们散朝都得打这儿过,难看得很。”
他犹豫了会儿,将声音压得更低:“虽说是责罚,但从没有这样——一向是在僻静处罚过了事的。”
“你办差就是。”文奂说,“言多必失,仔细脑袋。”
他招招手,后头的人便拿来长凳绳子候着。